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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作者:唐风(唐晓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蛋”两个中国字,其他语言全是日本京都官话。完颜辉和青魂年纪都小,又只能奉他为首脑。

    讨债事务需要谈判,多数时候是完颜辉跟人谈,辛五郎一开始还要完颜辉翻译,但完颜的日语只是孩儿营李先生教的那几句,翻译出来,连李青魂都认为辞不达意。加上腔调不正,辛五郎听逑不懂。

    三人中李青魂心思最细,相处日久便能跟辛五郎用日语商量,完颜辉便没了翻译的资格。可是那丫头于人情世故太过天真,又不能参与谈条件,结果便是一塌糊涂。

    他们有六十多人,其中五十五个是东洋浪人,清一色的黑衣太刀,一出场就恶狠狠地看对手,看对手女眷,看对手房间陈设,看对手荷包下飘垂的细丝带。

    杭州豪强大户自也是恶形恶状以报,要多快有多快,直接两下谈崩。

    辛五郎心情焦躁,便要动武杀人。

    杭州朱氏是大户之首,家丁日夜巡逻,晚间灯火通明,严加防范。朱氏家族几年来发了大财,对双屿多少有点儿感激,本来愿意分期分批还帐了事,可这辛五郎太不懂中土人情,惹恼了朱家族长,终于秘密报官。其他几户,更是不再开门接纳。

    这一行双屿讨债团本来住在贸易伙伴的私宅中,随着一户一户谈得撕破脸,他们也就没了这待遇,一大队人搬到城外一个关东参客的大院子里。那参客于一切毫不知情,见他们给钱多,腾了十几间房子租出。

    双屿人众整日闻着马臭参香,倒也能习惯,但每次入城都要大把银钱贿赂守城兵,极其不爽。滞留十几天后,州府卫在夜里出动两百刀牌兵五十短铳兵,举火大围,破壁而入。杭州与双屿终于兵戎相见。

    最初的惊讶和混乱后,五十五名浪人分成二十组,于狭小空间中jiāo错进退,奋力砍杀。明朝兵士手中兵器,就锋质而言远不如倭刀,战技和骁勇也落于下风。因此刚才的赫赫声威只一柱香,就东一片西一片化为了闷声不响的苦斗。

    辛五郎身中三刀一铳,成了个红人,青铜面具下那双漆黑的眼睛反而更见凶暴。他专心杀人,一点儿一点儿的把突入防御圈的敌兵杀回去。

    完颜辉的长柄斩马背在背上,以最早那柄松浦倭刀迎敌。后来见了个当官的骑在马上指挥,一下子便如嫖客看见了头牌妞,没命地扑过去。李青魂在旁护卫,青色西洋剑在深夜几乎没有反光,每一接敌,那些刀牌兵的头脸瞬间便是七个八个大口子。

    完颜辉剁翻军官,抢了那匹披甲战马,而且好整以暇地把那军官身上的瘊子甲脱下来穿上,也不管李青魂围着他疲惫接战。最后总算嫖客上了头牌妞,他细致温柔地跨上战马,自背上握紧了长刀的枣木圆柄,一声厉啸覆盖全部战团。

    有个府兵立刻把半铳霰弹打在他胸前,给那瘊子甲全部挡住。完颜辉笑着冲这个十几米外的铳兵点了点头,长刀出鞘。辛五郎闻声回看,恰好看见他的斩马刀正面斫下,把那铳兵连铳带盔带脑袋一起劈开。

    辛五郎大叫一声相应和。周围日本浪人本来只剩十七八个,此时都已疲惫至极,眼见这个铁骑在缓缓加速,不约而同地向他靠去。战局渐变。

    完颜辉的长柄斩马是骑兵战器,他身量很高,用这东西本来合适。他是女真后裔,骑术近乎天授,岛屿回旋与大草原的纵缰驰骋味道不一样,练就了一身怪异的铁骑功夫。此刻他只是两腿cāo纵战马,围着整个修罗场奔跑,每抡一刀都要用上全身气力再加马匹的冲力。

    他看着像在发狂,其实心中一片清明,尽量靠着外圈,战马每奔五步,便向内微微一侧劈出一刀,回气后再劈一刀。战马不受干扰,蹄声渐密渐轻。

    打了一盏茶时分,双方都看明白了,没有任何兵器、盾牌和护甲能经得起他猛力一劈。步兵靠两条腿又围不住他,只有互相靠拢,结阵取守。

    辛五郎久经战阵,知道对方的围歼战打不成了,高声吼叫要日人分散突围。完颜辉以最高速奔行了两圈,砍杀十一人,胯下马力已竭;他那瘊子甲早成破铁皮,身上镶了十多颗霰弹。游目不见了辛五郎,知道不可再行纠缠,掉头消失在夜色中。

    岳和平坐镇湖州,早知道杭州的讨债团不太顺利,每隔几天,便派双屿子弟去探问。

    这天晚上那个探子发现杭州城门紧闭,禁卫森严,便觉不对劲。穿城出南门找到辛五郎等人的下榻之地,远远便看见有兵士把守,绕近一观,景象惨极。

    这孩子本是孩儿营出身,虽大受震撼倒也沉得住气,飞鸽传信之后又返身入城,于茶楼酒肆间竖起耳朵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辛五郎到湖州城外,收集余众,竟只有六人。连完颜辉也不见了。他们个个带伤,饥寒jiāo迫,语言不通,不识得湖州城内道路,其实连城门都不敢进去。思前想后,只有慢慢退到海边,找一艘船返回双屿。

    辛五郎在船上回想当夜的血战,填膺之下昏迷过去。醒来后大陆只剩一条灰线,拄刀起立,发誓来日必回杭州,杀尽荷包绣丝带者。

    完颜辉一人一骑,早辛五郎一天就到了湖州,久候余人不至,以为全军覆没;又想起突围的最后一刻只看到浪人们纵跃离去的黑影,却没看见李青魂,冷汗直冒,快马加鞭返回杭州城。

    途中把那匹“头牌妞”也累死了。夜间偷听兵士闲谈,得知李青魂被生俘。他想混进城,看见门洞外就是自己的画影图形。而且斩马刀被剁裂不可再用,松浦刀缺口累累,还得去另找兵器。

    在城外昏头昏脑的乱跑一阵,只弄到一把长柄镰刀还算合用。有个农fù见他神情疯狂,口唇干裂,给了他一碗水喝。他这才想到应该去搬救兵,于是抢了一匹马,不吃不喝再返湖州。

    此刻他不知道辛五郎已经走了,而李青魂还有一天xìng命。

    完颜辉黎明时分到岳和平府,摔爬在地上。毕竟年纪还轻,心口一松便放声大哭。岳和平自榻上倒履抢出。完颜辉最难受的便是焦心李青魂已凶多吉少,债没讨回来倒是干脆就忘了提。

    岳和平从未见过李青魂,只说辛五郎可惜了;完颜辉话不投机,悲怒无已,拔出肋差就往自己胸膛扎去。

    众人急忙抢上回夺。完颜辉这几天来回奔跑,早已神智错乱,此刻夺他肋差,也只有少女漫画家能夺得下来。其实直没至柄,且把抓他手腕的岳和平拉得扑倒在自己身上。随着一声沉闷“扑哧”声,画完了双屿王牌铁骑的昙花一笔。

    八

    久旱戒甘霖

    他乡杀故知

    洞房花酒夜

    金榜除名时

    ******

    岳和平对毛海峰、张乐淑、柯武的叙述,有些来自当时完颜辉杂乱无章的哭诉,更多的是杭州的探子发来的十余封飞鸽传信。

    三个人听了以后神色只见凝重,并不悲伤,反复询问消息来源,似有不信之意。

    岳和平气得把那根长柄镰刀取来给大家看,才把几个人打闷。

    正沉默时,门外一个孩儿营小卒飞奔进来,递一只细竹筒给岳和平。“杭州的鸽子又飞来一只。”

    张乐淑起身为众人倒茶,听岳和平颤声展读:“州府大狱传出:李青魂坚不吐供。熬刑两日,已于今晨剥皮实草。”

    柯武哐当一声打翻了自己的茶杯。

    “会……会不会搞错了?”毛海峰有点结巴地问。

    “只怕是真的,”张乐淑放下茶壶,僵硬地坐下,“太详细了。若非大罪,一个小女子怎么会给剥皮?”

    “呵呵,”柯武竟然笑了,“这事传开了不得了,孩儿营多少人都见过李青魂的剑舞。而且滨田雄一定疯。他们俩那可是……”

    “别说了!”张乐淑厉声打断,“此事不管怎样,必须要亲历之人说出来才是确证。探子飞鸽传书,总是隔了一层。”

    “对。”毛海峰赞同,“抓个狱卒来问,否则我什么都不信!也什么都不传。”

    岳和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鼓起勇气:“这李青魂在孩儿营中是什么角色?你们怎地如此在乎啊?”

    柯武冷冷地扫他一眼,觉得这一回给此人运筹谋划,实在太险太冤。“我这么说吧,双屿本港十万人,习过剑的不下一万,能够对阵……”

    “行了!”张乐淑再次打断,“青魂丫头是孩儿营剑术最精之人。我们先不谈这事了,回头不是你就是我,去一个人跑杭州一趟。咱们吃饭吧。”

    众人入席。岳和平喝了些汤就不吃了,看这几个人如狼似虎地大嚼。下人走马灯似的传菜,勉强跟得上。

    张乐淑听着岳和平介绍湖州名菜,微笑着一一品尝,蓦地就泪如泉涌,掩住了脸。柯武红着眼不敢看她,转脸瞪住墙边靠着的长柄镰刀,似乎给那刃上的寒光吸了魂魄。

    再也无人说话。两人难受过了又抓起筷子。众婢仆踮着脚尖进出,大气不敢喘。等到撤去空盘,张乐淑柯武端起酒杯,向两位头领敬了一杯,问道:“滨田雄孙平北现在何处?”

    “余姚。沧州的事已经了了。”

    “余姚也有帐讨?他们动手了没有?”

    “应该还没有。余姚是谢家,殿阁大学士谢添的家。不太好动。”

    两人对望一眼,“谢家的帐是多少?”

    岳和平顿了一下没有回答,他觉得自己几十岁了怎么能有问必答?但是两个家伙不错睛地看着他,实难避过。连毛海峰也盯着等回话。

    “七十万两。”

    那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这么说,是最大的一家?”

    “对。”

    “那里有没有我们的人接应?”毛海峰问道。

    “有武当派王斯汇在。他是双屿本埠派去的。据他所说,谢家有大批的家丁,也能随时调动卫所兵。”

    “岳大人可有方略?这个谢氏,怕是不能硬来了。”

    “我还是最早的打算,谁亲身去催债,谁就有权自定方略。否则互相牵制,难免出错。”

    三人听了觉得有理,又觉得很有问题。话题转开,毛海峰把四川羌寨的事备细说与岳和平听,岳和平也把滨田雄孙平北在沧州的作为讲与诸人。半路上柯武要了纸笔,把jiāo谈的一切作了个记录。他说在船上天天记航海日志,这一份催债日志只怕将来也会有用。张乐淑十分赞同,见他记不过来,要了笔墨,两人分记。

    头更时诸人睡去。到四更天,柯武醒了过来,在床上烙了会儿饼,跳起来于中庭拉筋。这还是靠刘痕成全的一大习惯。他在地上缩作一团,觉得凉凉的很舒服,闭眼又睡了一下。正要舒展起身,眼前冒出一双青缎面的绣鞋,眼珠子上转,在眼眶边上看见了张乐淑。

    “你这样能睡着么?”她低头问他。

    “多半可以。”

    “我曾在床上试着练你那地堂功夫,不行。只滚了几滚,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后来呢?”

    乐淑笑了,“后来掉到床下去了。”

    “那不行。我从小就喜欢在草地上滚,钻洞,钻床底。我能光靠脖子爬它个一哩半哩的。”

    “那太好笑了。”

    柯武在地上做了个很别扭的姿势,仰头可以亲左脚心,低头可以亲右脚心。团紧了猛地一绷,好几个关节都响了一下,然后一滚打开身体,站了起来。“姐,出去走走?”

    “好。”

    ……

    “余姚的事,觉得怎么样?”

    “担心死了。滨田雄怎么搞的,那么快就把邓家抢了,害得自己和平北又得去余姚。”

    “平北哥不会有事的。”

    “怎么?”

    “你看我们这几路,实际上就他干得漂亮。青魂完颜他们不用说了,我们只赢在运气。”

    “你的计策前半段还是很出色的。”

    “但风险太大了,羌寨若不是那个少主,你会死的。”

    “平北他们也险些不能脱身。”

    “不对。他和滨田已经脱身了,后来是怕兄弟有失才回去的。他一直没有给邓家太好的机会。”张乐淑想了想,点点头。柯武皱着眉头,不再言语。

    “怎么不说话了?”

    “姐,你喜欢平北哥是吧?”

    “是。”

    “跟他睡过没有?我知道滨田哥是睡过青魂姐的。”

    “小武!”

    “哎哟!哇……咝……好了好了,饶了我吧。我只是想……”

    “什么?”

    “你马上赶到余姚吧。”

    “哦。”

    “我去杭州。他妈的我去抓个狱卒回来!”

    “哦。”

    “我们不能再听那些人的了。”

    “嗯?你在说什么?”

    “我们应该都听平北哥的。除了他,谁领头我都害怕。”

    “嗯。”

    “孩儿营应该有个头领。我们一直散开做事,这不行的。再下去,大家都会死。”

    “嗯……”

    “姐?”

    “可是平北是很服滨田雄的。滨田想干什么,平北从不反对。”

    “哦。呵呵。”

    “你笑什么?”

    “平北是很服滨田哥。那是因为他脑子从来没滨田雄快。他只是……特别奇怪!其实我们都比他快,连完颜都比平北哥快。你觉得不?但是我觉得,他一旦想明白了,就很深,事情就能成功。”

    “扯到哪里去了,你刚才笑什么?”

    “滨田雄想错了,平北不敢反对……但你会反对呀。”

    “哦。是吗?是这样……”

    “姐,想什么呢?”

    “小武,你也很聪明。”

    ******

    夏末秋初,孩儿营主力除了奔杭州的柯武以外,六十多人尽聚余姚。大田平三郎的一百倭刀手也在那儿。岸边还有君安、雁阵二船。

    大家相聚的热闹场面不用多说。有高兴自然也有不高兴的。岳和平就成了一个不高兴。

    他认为自己一生都在搏杀,杀出功名,杀出豪富,他算无遗策。可现在没有人记得他以前的事。他忙得不可开jiāo,却得不到多少援手。那些双屿首脑,他们把目光都向孩儿营集中。岳大人,他什么也没做呀?

    至高无上的规则被人如此践踏,岳和平太不服气。在官场他做得很出色。他通泰敏捷,学识渊博,沉稳冷静。他什么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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