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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圆明园奇案

作者:柳锁寒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翊坤宫里的气氛和乐融融之际,军机处里却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气息。

    “今年开春天气严寒,木炭格外短缺。贫寒百姓到圆明园废墟上拾取残余的木材充当燃料,竟然被大理寺的人以大不敬的罪名逮捕下狱。这是谁干出来的好事?!”

    黄缎奏本被狠狠掷在地上,军机处众人匍匐在地,心下均是不以为然,面上却表现得诚惶诚恐,娴熟地一边磕头一边大喊:“皇上息怒,奴才们罪该万死。”

    告罪的声音响彻养心殿,足足有大半盏茶的功夫,却没个人出来解释原因,也没人提解决方案。载湉心里的火蹭蹭往上蹿:“够了!你们搭台子唱戏呢?谁下的捕文?谁动手抓的人?关在哪里?倒是说呀!”

    “回皇上,人虽然关在我们大理寺,但我们并不知情啊。只是步军统领衙门押来了罪犯,我们按例收押而已。“

    “皇上,也不关我们的事呀!人虽然是我们步军统领衙门抓的,但我们只是接到刑部的缉捕令,奉命办事而已。“

    载湉冷笑:“那刑部的人何在?”

    众人一缩脖子,往旁边让让,露出后排胡子花白的刑部尚书爱新觉罗麟书。

    麟书哆嗦着干瘪的嘴唇,颤颤巍巍地说:“皇,皇上,圆明园是是,是世宗留下来的,皇,皇家禁,禁地怎,怎能容”他说到一半,忽然两眼一翻,喘着粗气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他是多铎七世孙,正儿八经的爱新觉罗家宗室,年纪大,辈分高。载湉气得心肝儿都疼了,还是咬牙吩咐:“快扶下去,请太医。”

    此刻养心殿总管杨万河又上来在他耳边说:“皇上,已经到时辰了,翁先生还在毓庆宫等您过去呢。”

    载湉颇为诧异地瞧了他一眼,还是吩咐:“备驾。”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得皇帝冷笑着说:“刑部尚书年老体弱,还有两个侍郎呢,是谁?”

    被点名的两个人硬着头皮上前:“奴才刑部左侍郎铭安叩见吾皇万岁。”

    后面一个人明显青涩许多,却戴着红宝石顶戴c三眼花翎,唇红齿白身形瘦削,上前打千道:“奴才刑部右侍郎载澍(音树)叩见皇上。”

    载湉的表情柔和些许:“你是孚郡王府的阿哥,多罗贝勒载澍?”

    载澍面露惊讶,像是万没想到性子孤冷的皇帝竟然能够一口叫出自己的来历,他飞快地抬眼一瞥,结结巴巴地说:“奴,奴才正,正是。”

    载湉气笑了:“怎么?你也老毛病发作,身子不适?”

    载澍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不,不是。我,这是天,天生的。一紧张就,就皇上恕罪。”

    众人皆是低头暗笑。

    载湉无奈至极:“行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立马把人放了,朕懒得跟你们计较。”他说完径自起身,去毓庆宫上学了。

    “哎哟喂。我这老腰啊。”军机处里顿时一片叫苦连天的声音,众人从地上爬起来,喘着粗气扭胳膊扭腿地活动身子骨。

    “怎么?走了吗?”

    载澍惊讶地发现,刚才“老病发作”被太监扶下去歇息的刑部尚书也没事人儿似的回来了。他大刺刺地往圈椅上一坐,跟周围人谈笑风生,忽然瞥见载澍还跪在地上,更是笑道:“小楫子,怎么?还没跪够啊?刚才你小子就傻愣愣的,老夫可提醒你,这里头牵涉着多少人,你心里清楚,说出去了,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载澍挠头道:“我自然知道。可是一个被英法联军烧得干净了的园子而已,为什么要把它封起来,还不让皇上知道?”

    麟书瞅他一眼,摇头道:“我说小楫子,你我同为宗室,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堂叔。今儿个,老夫就舔着脸充个长辈,教你一句实话。你过继到孚郡王名下,袭了这个贝勒爵位,皇上没有嫡亲兄弟,按宗法,你这个堂兄跟他就是最近的了。可如夫人终究还是妾,嗣子到底比不得亲生的,不该你管的事情少多嘴。当一回哑巴,吃不了大亏。”

    载澍心有不服,只是碍于手上没有证据,只得撇撇嘴按下不提。

    “广州进了几树荔枝上来,朕亲手采了一盘。你带几个人,把这盘荔枝送到颐和园去。”

    杨万河愣了一下,赶紧满脸堆笑地奉承道:“皇上孝顺,太后见了必定高兴。”

    “行了。今儿天晚了,你先下去歇着,明儿一早就去。”

    “嗻。”

    若桐放下手里的书:“怎么了,好好的要往颐和园送东西?”

    “今儿个圆明园废墟上出了一件奇案。几十个村民到废墟上偷取木料生火,被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抓了。朕原本只是想叫他们放人了事,可是你猜怎么着?为了这么件小事,刑部c大理寺c步军统领衙门,这三个平日里互相下绊子c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冤家对头,竟然联起手来跟朕打擂台。”

    载湉饶有兴致地把苹果咬得咔咔响,压低声音:“更奇的是,朕刚表露出点儿想要深究的意思,杨万河就来催朕上学了。”

    “真是太有意思了,外有三司,内有养心殿总管太监。朕倒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说动这么多人一同给他打掩护。”

    若桐了然一笑:“这还不简单?皇上猜不着吗?”

    “哦?你知道?”载湉瞅瞅她,眼珠子一转,欺身上来,“你要说对了,朕明日送你一份大礼。”

    若桐竖起食指,指指天上:“三司的人是外官,杨万河是内监,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伙人。唯一能让他们通力合作的人,就只有天上的财神爷了。“

    载湉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因为圆明园废墟里有利可图,他们才联合起来不肯让别人靠近?”

    “朕知道有一个人,从他口中肯定能问出事实。”

    翌日正是雪晴日暖,风清气朗的好时节,京师内外江河沟渠,全部冻得严严实实。从什刹海边的酒楼上远远望去,如同置身冰雪琉璃世界。在白玉盘一般的海子中央,一道道飞速穿梭的黑影,仿佛慧星飞速划过天空,转眼就从一个小个黑点,放大成一丈见方的冰床。

    那冰床却是北京城冬日一景——床身由木板制成,下嵌两道平行的钢轨,顶上扎着遮风挡雨的彩棚,以绳索系之,可坐三到四人。神奇的是,如此大的负重,却以人力驱之,轻如无物。从正阳门到西直门,只需要一刻钟不到,比骑马还快,却只需要花上三四个光绪通宝。

    这等方便廉价的交通工具,自然广受京城百姓青睐。大牛c二牛兄弟俩冬天在这什刹海上,专靠拉达官贵人游湖赏景为生,已有七个年头。今儿恰好是个雪晴日暖的好时节,刮了好几天的北风也停了,麻雀在枝头喳喳地叫,都是主喜庆的好兆头。

    果然,他们出船没有半个时辰,就来了一单大生意。四个腰圆膀粗的大汉挎着刀,穿着清一色皮衣貂裘,浑身镶金嵌宝,把他们团团围住。

    兄弟二人赶紧满脸堆笑地拱手道:“几位爷瞧瞧我们的冰床,坐褥c靠枕都是新换的,又软又暖和,皇上的师父c文渊阁大学士翁老大人都坐过我家的冰床游湖呢!”

    为首那人哈哈大笑:“翁同龢也坐过这个?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心内嘀咕,这老家伙今早还拦着不让皇上出门呢。

    “好,就你家了。你们去请主子过来。”

    什么,这群带刀的武官竟然还不是正主?大牛兄弟俩不由骇然,心知是遇到哪家王府的贝勒爷了,忙静声敛气,任由这群人把冰床上上下下翻检一遍,连坐褥都拆开来看了,方才见八个打扮齐整的侍卫护着两个少年公子过来。

    为首的那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穿着天青四裾团龙袍c银鼠褂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细细的西洋金边玻璃镜,越发显得身如长松面如冠玉;后头紧紧傍着一个小公子,生得秀鼻丹口粉雕玉砌,但是身量矮小形容纤细,上冰床的时候力气不济,往后倒在哥哥怀里,被搂着腰抱上去了。

    后头侍卫皆是垂头敛目,连眼皮子都不敢动一下。唯独大牛兄弟俩,从没见过这等神仙似的人物,不由看得呆了。

    “咳咳,”身后虎背熊腰的蒙古侍卫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恶声恶气:“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巴雅尔,怎么说话的?”载湉从帘子里探出头来,“掌嘴。”

    巴雅尔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爷,这这这,不合规矩啊。这光天化日的,娘,不,小少爷怎么好在街上走?仔细有坏人冲撞了她。”巴雅尔挤眉弄眼,拼命表示你懂的。

    若桐尴尬地把头扭到另一边,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昨晚,他们在养心殿讨论圆明园那场案子,不知怎么就讨论到了暖阁的龙床上。事后,又拥在一起天南海北地闲聊,结果却意外地在引进西方文化c开设新式学堂c选派留学生等事务上,达成了高度共识。

    若桐趁机把开洋行的计划和盘托出,甚至提出欧洲的皇帝和贵族们都在带头引进技术c办厂经商。这时,小皇帝身上的时代局限性终于体现出来了。

    他拧着眉毛摇头:“皇帝和王公大臣们怎么能去开店做生意呢?这不是与民争利吗?”

    若桐费尽心思给他举例解释,什么东印度公司里就有英王室的股份啦,什么容克贵族控制了德意志帝国多少多少的钢铁公司啦。载湉始终不能理解,还以他老古板的逻辑反问若桐:“为什么要开洋行,你缺钱吗?”

    不等若桐回答,他已经把脸一绷,异常古板而严肃地说:“你不需要挣钱,有朕养你呀!”

    若桐瞬间想起,这个时代的人,都以不直接从事体力劳动为荣。尤其是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被视作低贱的行为,找个好丈夫做米虫才是为人称羡的生活方式。小皇帝拍着胸膛表示自己是颗白白胖胖的好大米,经得起她啃咬。

    但是女人不需要工作?若桐震惊于睡了两辈子的男人竟然暗藏如此大男子主义的想法:“不是钱的问题,只是姐姐终日闲坐宫中,臣妾想找点事情给她打发时间。”

    “哦,是瑾嫔出面管着铺子,不用你花功夫?”载湉瞬间脸色和缓,拉着她的手欣慰地说:“那就无妨了。你的姐姐就是朕的姐姐。随她想开多少家,朕出银子。只是经商毕竟是贱业,你如此聪慧,更应该把精力花到辅佐朕理政上来。”

    哦,感情这位爷不是坚信“女人无用论”的直男癌,而是“重农抑商”思想的受害者。不是朕的女人不需要工作,而是朕的女人不需要把挣钱当工作。金钱都是俗物!

    社会思潮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反正再过两年他就会自己吵着闹着要发展资本主义工商业了。若桐果断选择搁置争议,共谋发展。载湉生平头一次遇到能够这样思维高度一致c能够倾心交谈的对象,激动的心情急需发泄。

    然而大半夜跑出去“拯救中国”,肯定是不成的,多余的精力只能通过一些别的方式发泄出来。于是若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扑上来又咬又蹭。两人继续深入探讨c广泛交流c共创和谐,直到雄鸡唱晓方止。

    若桐空有三世智慧,奈何身体却是不折不扣的十四岁萝莉。一夜放纵的代价就是一路上那些挨挨碰碰都落到了侍卫们眼里。

    三个老婆,就这么一个能看的,还带到这臭男人堆儿里来,巴雅尔不由为皇帝头上的帽子操心了一秒钟。

    载湉目露凶光:“嗯?再说一遍?”

    巴雅尔立刻低头:“奴才错了。”

    那模样活像一只犯了错的大狗,若桐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原以为您就是太后地里一颗孤零零的小白菜,没想到还有几个帮着做坏事的狐朋狗党嘛?”

    “他是乾隆朝和敬大公主的重外孙,朕的表表表表侄子兼小时候的伴读。至于坏事嘛,”载湉故作紧张地左右看看,竖起只手指放在唇边,“嘘,珍嫔娘娘还在养心殿侍疾,别让她知道。”

    若桐大笑:“昨儿晚上还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一早起来又淘气。这是去哪儿?”

    “跟踪一个人。到了你就知道了。”

    “哦。”若桐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却不想便宜他,偏按下不问。

    冰床在雪地上飞跑起来,两旁景物飞速后退,仿佛在玉壶瓶中琉璃世界穿行。载湉看得无聊了,又来惹她,上下打量她穿男装的样子,目光在平坦的重点部位来回扫视几遍,贴上来嘀咕道:“平日里瞧着也不小啊,怎么弄得这么平的?嗷——”

    若桐收回胳膊肘,微笑着说:“臣妾会的多着呢,下次咱们还可以扮姐妹。”

    “哈哈,那就不必了。让人发现了多没面子。”

    载湉笑过,扣着她的手低声说:“你进宫也有大半年了,这几日,朕发现你不如以往开心,不说话的时候,总是拧着眉头,像有很多烦心事似的,可是宫里住得闷了?”

    若桐惊讶地回头,既是感慨他的体贴,又恨自己老大年纪了还要个大孩子来哄:“臣妾没事,只是想着今后太后回宫,比不得如今自在。”

    载湉深有同感地点头:“放心,有朕在,不会委屈你的。”说着忽然浑身一个激灵:“你,你冷吗?冷的话,就靠着朕。”

    “还好。”

    “不冷,也靠着朕。因为朕好冷啊!”

    “”

    帅够三秒再怂,一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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