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北雁山，
第二日晨。
余白随着人流沿着盘山碎石小径往上走，斑驳的阳光穿透竹林洒了下来，在空中拉出粗细不一的光柱。这群最是好玩的年纪的少年少女，在山道上随意跳跃c打闹，余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有些失神，恍如隔世。
事实上，他也的确如此。
经过一整夜的思考，加上同伴间不经意间吐露的字句，让他终于确信他竟不知怎么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最初的师门——凉州北雁山的「通山剑派」。
当然最重要c最直接c最毋庸置疑的证据则是他一早洗漱时在水池里看见的自己的年轻模样，虽然透过水面反射出的景象不够精致c不够清晰，但他还是认出了他自己。
对，他认出了他自己，十五六岁的自己。
虽然心里明白，可余百透过水波看着自己稚嫩的脸庞，细弱的手臂，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在想什么呢？”
一个女声传入，余白转头望去，正是之前睡在他边上铺子的林小鱼，只见她正歪着头打量着自己。
“没没什么。”
尽管昨夜已经见过，但这份冲击却仍旧持久，望着眼前女子，渐渐和记忆中已经变得模糊的脸庞重叠在了一起。
——没错，她就是林小鱼。
余白在心里对自己说。
“没事你怎么无缘无故掉队了？”林小鱼皱起眉头，一指前头已经有些距离的队伍，朝着余白质问道。
余白哑然。
“小白，说真的，你哪不舒服了和我说，不如我帮你和师长请假，这次的晨会你就别上场了。”林小鱼一脸认真地说道。
余白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同意，现在的他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想透，不是很想成为焦点。
“只是昨晚做了个噩梦，有些没休息好罢了，别想太多。”
——呵，噩梦，那的确是个在噩不过的梦了。
余白摇了摇头，迈步朝前头的人群走去。
林小鱼狐疑地望着余白的背影，小巧的眉头紧紧皱起，在呆立原地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碎石小径的尽头是一块长宽近达百丈的平台。
登上平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虽然之前足可四五人并行的碎石小径也算不得狭窄，但与长宽均达百丈，视野宽阔c毫无遮掩的平台一比，又顿时显得逼仄了起来。
余白站在这平台上，感慨万千，他依稀记得上辈子的自己每每走到这里，便都能感受到一股豪气自心底而起，就连平日里枯燥的练武动作也大力几分，就好像自己当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大高手，正在除暴安良。
「凌云阶」，是这个平台的名字。想要超脱凡俗的登天之梯c凌云之阶就得要这么大不可。
只是再度回首，凭空多了几十年阅历的余白眼里看来，这只是个平白无奇的青石台罢了，别说是凌云，就连山下的诸多农舍也看的清楚。
凉州无大山，北雁山更只能算是一般，这建在半山腰的青石平台，自然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在这个平台上，将会进行对少年少女的选拔，选择他们当中到底是谁有资格继续留在山里，而又有哪些人被打上无能的标签，被灰溜溜的遣返下山，重返平凡的生活。
对于这群十五c六岁的少年少女而言，这里就是他们正式拜入山门，成为正式弟子的凌云之阶。
而即将举行的晨会，就是这其中的一次检验水平的测试。
昨夜的那名玄衣男子站在平台上，只是他今日背持长剑，剑眉入鬓，英挺的修长身材，比昨日多了几分干练的感觉。
只见他面对眼前刚刚登上凌云阶的这群少男少女，无需他开口训斥，原本自由散漫的队形猛地运动了起来，很快就排列成一个规则的长条队列，每个人互相间相隔两丈，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检阅。
除了余白。
与别人利落的动作相比，余白尴尬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终究是太久之前的记忆，他早就忘了自己应该站在哪个位置，只能等待其他人都站好了，再找缺位补上。
只可惜这样的方法，必须先等其他人站齐了，他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在每个人都十分利落的现在，顿时显得动作慢了不止一拍。
“这里，这里！”
林小鱼望见余白又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她也不敢明着为他指明位置，只好站在队列里用眼神疯狂给他提示。
幸好余白会意的很快，朝她点了点头，闪进了队列里。
站在众人面前的玄重皱了皱眉头，余白本是他比较看好的几名学徒之一，今天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看来并非是简单的虚脱，而是真的生病了，等会儿得带他去药庐看看。
可那都得是一会之后的事情了，现在他必须主持晨会。见所有人都排整齐了，玄重转身向着平台的尽头，躬身喝到：“丙十四期学徒全员到齐，请宗宽师伯赐题。”
声音响起，远远地传向里间。
在这百丈平台上，里侧一段靠山的地方建起了一座两层楼阁，就像是一座瞭望台，将平台上的所有景色尽览。
而此刻，在这阁楼二层，坐着一名大约三四十岁的男人，穿着和玄重一样款式的长衫，只是颜色要略浅些，带些棕黄色的意味。
霜c赤c宗c玄。
宗宽是派内第三代弟子，相较于玄重这类第四代弟子，他已经算是门内的中坚力量，再往上的赤字辈已经大都是门内主事c长老一级了。可惜他在修炼天赋上实在是差了一筹，年过三十五岁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境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宗宽，才被‘下放’到这里来，做这些挑选后进的‘基层’工作。
‘哼，连自己的位置都找不到，这样的人要来有什么用？慌慌张张c脚步虚浮，这几年的功夫都练到什么地方上去了？’
宗宽眯着眼，注视着那个最后进入队列的人，在想着要怎么惩罚他的无能，心中一时念转，一言未发。
他最讨厌无能的废物，
虽然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糟了，这次是宗宽师祖”
队列里的少年少女听到了这个消息，开始小心地互相对视，不妙的意味透过眼神传播开来。晨会总是几个宗字辈师长来出题考核，但在几位宗字辈师长里，最难搞的就是宗宽，他每一次的出题，都会搞得少年少女们十分辛苦。
余白没去注意队伍里氛围的变化，因为他正望着台上的人，眼神里充满疑惑。
宗宽？
那是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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