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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夜

作者:闻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高中那会,全校的女生都得剪成短发,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我们的孟林夕,她有着一头黑亮柔顺的及腰长发,至于她为什么可以成为例外,是因为她初二时,她的母亲查出了宫颈癌,虽然手术切除了子宫,但没阻止癌细胞的扩散,不断的化疗让她的头发全都掉光了。

    孟林夕母亲去世那天,她给孟林夕梳了最后一次头发,“我们梦儿的头发如果更长点就好,这么好看。”在这一天,她母亲去世了,从那以后孟林夕就再也没剪过头发,除了偶尔的修剪。校方也是考虑她情况特殊,给她开了后门。

    那时候由于我读的学校也算重点高中,走读的学生很少,基本都是住校生,除了每天早上要起来晨跑,被子要叠成方块,还有个最重要的规定,那就是不能携带电器,比如热得快,吹风机等,这也是为了学生安全考虑。但是通常女生宿舍都会有人偷偷携带电吹风,虽然他们是短发,但也是比我们这些男生长的,我们可以用毛巾擦擦就干了,她们需要用电吹风吹干。一个学期下来,女生那边的宿管阿姨总能没收一大堆吹风机。但是就算会被没收,写保证书,依然会有人带。

    那会我们班里有个叫胡依娜的女生,也算是女生中的活跃分子,跟男生打成一片,也和每个女生保持不错的关系。学校的寝室都是八人间,因为理科班女生少,所以孟林夕和胡依娜被安排住在同一个寝室,彼此关系倒也挺好,胡依娜也常常摸着孟林夕的头发,感叹她的发质好。

    本来日子就在课间打打闹闹,课上偷偷传纸条,自休偷吃零食中一天天过去。但谁也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那天晚胡依娜用着吹风机,然后跟别人打打闹闹,推搡中,胡依娜撞到了孟林夕,而她手上的吹风机背面的口已经把孟林夕的一撮头发卷了进去。胡依娜马上关了吹风机,尝试这把头发拔出来,但是被卷进的头发太多,根本扯不动,于是有人提议把这撮头发剪掉。

    但是孟林夕拒绝了,这是她留了快三年的头发,更重要的是这是妈妈的纪念。这时候已经快到熄灯时间了,再不快点解决的话,宿管阿姨就来了。可是任凭周围的人怎么劝说,孟林夕都只是沉默的掉眼泪,场面僵持不下。

    胡依娜举着吹风机开始觉得不耐烦了,“你这一撮头发能值多少钱啊,我给你不就行了吗。”说着就要拿剪刀剪头发,但是孟林夕开始躲,慌乱之间,胡依娜又开启了吹风机,更多的头发卷了进去,而且“啪”一声,吹风机和电线的连接处爆出了火花,胡依娜吓得放开了手,然后大家就看到孟林夕的头发着了火,吹风机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直到孟林夕痛的开始尖叫,“快快快拿水,拿水。”大家四处拿着脸盆接水,有人吼着让孟林夕去厕所淋浴处,但是孟林夕只是倒在地上四处打滚,尖叫声让宿管阿姨也冲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吓了一跳,但她马上转身去拿灭火器。

    等大家浇灭了火,孟林夕已经躺在那里晕了过去,因为当时夏天,睡衣又薄,整个后背都是烧伤的痕迹,而且部分头发已经烧到了头皮。大家谁也不敢碰她,直到120过来,送孟林夕去抢救。

    经过抢救孟林夕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背部已经是深二度烧伤,头皮上烧伤的地方,将不会长出头发。孟林夕的父亲泪流满面,丧了妻之后,他不要赔偿,只是情绪激动的要让胡依娜坐牢。

    但是考虑她未成年,而且也不是有意的,胡依娜并没有追究刑事责任,校方也只是让胡依娜在全部同学面前做深刻检讨,借机宣传了携带电器的危害,也给胡依娜记了个过。胡依娜家境殷实,所以胡依娜父母和学校赔了一大笔钱给孟家,胡依娜依然能像往常一样,上课,跟同学打闹。大家好像都忽略了孟林夕这件事,所有人都好像不在乎孟林夕接下来长久的植皮治疗,就像说好了一样对这件事保持沉默。胡依娜也是满不在乎的表示已经给了他们家够多的钱了。

    之后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周,星期一我到教室时,就有人跟我说,“孟林夕听到自己长不出头发之后,她支开他爸爸,竟然跳楼了,而且头着地,当场就死了。”我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吹风机竟然造成了这样的悲剧,可是大家还是像往常一样开始了早自习,没人掉眼泪。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他只是说孟林夕去世了,但原因并没有表明,他只是让我们为孟林夕祈福五分钟,我心里是五味杂陈,我虽然平时对人有点冷淡,但是对死亡还是很厌恶的。

    这个时候突然一个男人抱着孟林夕的照片,冲了进来,找到胡依娜,并且掐住了她的喉咙“你要为我女儿偿命!”紧接着就是学校的保安冲进来拉走这个激动的男人,男人不断重复着“你要给我女儿偿命!”胡依娜剧烈咳嗽着,然后很清晰的说了句“神经病。”我对她更厌恶了,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当,安静的坐了下来。

    之后几天,我都能看见男人站在校门口,抱着黑白照,保安已经阻止他进校了。我觉得他很可怜,妻子走的早,女儿就是他唯一的支柱,更何况孟林夕性格很是乖巧,但是他现在除了一大笔赔偿金外,什么都没有了。

    之后过了四天,我走进学校,却看到一群人围着什么在说话,我向来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从他们身旁走过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孟林夕的名字。于是我拨开人群,走到了最前面,我看到孟林夕的爸爸躺在地上。脑袋下面一摊的血,手却紧紧抱着那张照片。

    校领导很快就过来,驱散人群,一边拨打120。大家猜测孟林夕爸爸肯定是翻墙进了学校,然后等所有人都离开了,从教学楼上跳了下来。不管是什么猜测,孟林夕的爸爸已经死了。我踏进教室的时候还能听到胡依娜满不在乎的说“至少他们现在在一起了啊。而且又不是我动手杀了他们,心理脆弱关我什么事。”旁边有人问她你不怕孟林夕的鬼魂过来找你么,她摇摇头,说自己压根不信这个。

    当然孟林夕的鬼魂没有出现,大家都顺利毕了业,经过了紧张的高考。之后就是最后一次聚会,大家都很高兴,吃的也很多,但是突然有人说,要是孟林夕在,我们班就完整了。

    全部的人都沉默了,直到有人站起来说喝一杯喝一杯,气氛才活跃起来。终于摆脱天天穿校服的日子,胡依娜就大胆的穿了短裙,此刻也很高兴的跟别人聊天,她把头发别在了耳后,显得很清爽。

    但是我看到她的头发竟然移动到她的脸旁,可这里压根没有风。胡依娜没有察觉,但我看到她的头发一点一点的变长,而且都往前倾,有人也看到了,提醒胡依娜,胡依娜用手去拨头发,但是头发没有动。

    我们看到了头发开始一根一根的圈住她的脸,胡依娜吓得站起来去拿剪刀,但头发剪不掉,依然固执的一根一根圈住她的脸,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人上去试图拉头发,但一样,头发绕过了额头,接着勒住了她的眼睛,胡依娜挣扎着,倒在地上,头发还在绕,直到整张脸都被头发环绕着,紧紧勒住,胡依娜很快就不动了,躺在地上,大家都吓怕了,这时候胡依娜脸上的头发不见了,变回了她的短发,只是胡依娜瞪大了双眼,没了呼吸。

    后面的事就是打120,但是胡依娜已经死了。大家的情绪都不高,就匆匆散了。我时常想起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那个吹风机,是不是现在大家就能高兴的聚在一起碰杯,孟林夕的头发会不会过了腰,但是已经没有如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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