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无轻易地走进殿内，顺着腐尸的味道笔直地走，直到走近一扇门，门后的腐味更重了些。
他来仙界这几天什么都没有吃，饿得浑身难受。他让秦淼去逮两个仙人杀杀，比如说合欢殿里的梁上君和梁下君，可是秦淼不肯，秦淼说他打不过，就算打得过也不能杀。
“他真没用。”几无轻轻骂了秦淼一句。
他一开始后悔跟着秦淼去妖族，现在又后悔跟着秦淼来仙界，这两处地方一处比一处干净，都没有人间的江南好。
几无没有任何准备，实际上他也不需要提前准备什么，总之他胆子一向大。他推开了那扇门，然后走了进去。
床上躺着一个人，好像还没睡，好像也还没死。
几无有些失望。
“你是谁？怎么这个时候来我这里？”
几无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他又没有名字。
“不想说就替我把灯点了吧，我起不来。”
几无犹豫了片刻，然后踩着凳子爬上桌子，将桌上的烛火点着了。
室内亮了起来，把床上那人也照得清清楚楚。
是个头发白胡子也白的仙人——会翁仙人。
会翁仙人也在看几无，第一眼过去，他就惊住了“你是人是鬼？”
几无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这句话很多人问过他，有人说他不人不鬼，是世间异类。
会翁仙人惊叹“你明明已经死了，却有人的形体，也可以像常人一般行走自如，你究竟是什么？”
会翁仙人表现地太过惊讶，这让几无觉得有点不舒服，他将音量拔高了些“我不知道我是什么。”
“那你多大了？家住在哪里？还记得父母兄弟吗？”
几无想了想，凭着模糊的记忆给出回答“我很大。没有家。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会翁仙人说“看来你离世的时候还很小，没多少记忆。可是你还是小孩模样，怎么又说自己很大了呢？”
几无说“我就是很大，比很多人都大，比秦淼大，比秦淼的父亲大，比秦淼的爷爷也大。”
会翁仙人不知道秦淼是谁，但从几无口中父亲c爷爷之类的词，大约能看出他的确很大。
这就奇了，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诡异之事。会翁仙人觉得匪夷所思，他想不通透，却又不肯放过，硬是往脑袋里塞，想要解释清楚这件大千世界里的奇事。
用脑过度必有坏处，他一时急火攻心，一口血堵在嗓子眼。
会翁仙人朝几无招手“你替我将屋里的洗盆拿过来吧。”
几无问“洗盆是什么？”
会翁仙人没精神解释，只指着一个方向“那个猩红色的就是。”
几无替他拿了过来，会翁仙人接过盆，一口血便呕了出来，猩红色的盆里猩红色的血，这景象怎么看怎么渗人。
会翁仙人喘着气，又指向另一个地方“再帮我拿一下挂在那里的手帕。”
几无替他取来了手帕。
会翁仙人擦净沾在嘴角的血渍，又觉得嘴里血味浓重，不怎么舒服“那个，你再替我倒杯茶吧，一杯就好，茶就在桌上。”
几无皱了皱眉，他是来这里找食物的，怎么突然被指挥来指挥去了。
他停在那里看着会翁仙人，没有动。
会翁仙人眉眼里的苦痛藏也藏不住，嘴唇也是一片苍白，他用了力气才发出声音“帮帮我。”
几无再次踩着凳子爬上桌，帮会翁仙人倒了一杯茶。
会翁仙人喝了一口，有点凉，想让几无帮忙热一热，可几无一碰到他的视线就把头扭开，他只好将就着喝进嘴里，漱漱口再吐出来。
会翁仙人稍稍舒服了些，又说“我好像还没问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户主问一个外来人员到他们家里做什么，这其实是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但几无一向想的少，行动在思维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甚至是很自然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我来找食物。”
会翁仙人打量了一下几无，看上去的确像是被饿了很久“桌上有点心，小仙们送过来的，我没有动，你可以拿着吃。”
几无看都没看那盘点心，只盯着会翁仙人“我不吃那个。”
许是几无的眼神太过灼热，会翁仙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妥“难不成难不成你要吃我？”
话说出口，会翁仙人自己先愣了。
“我这么老，已经不新鲜了，外边鲜嫩的仙人们那么多，你怎么想到要来吃我而不是吃他们？”
这种被作为食物首选的感觉竟然令会翁仙人有一种诡异的自豪感。
几无说“因为仙界里边只有你快要死了，我闻到你身上腐尸的臭味，很臭很臭，我老远就闻到了。”
会翁仙人听着听着，那股自豪感很快消失了，他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
很臭很臭？
他这么个仙界最老的仙人，堂堂会翁仙人，在几无眼里的特质就是很臭很臭？
会翁仙人吊着眼，阴森森地看着几无“你喜欢吃腐肉？”
“我不吃腐肉。”
“那你要吃我什么？”
几无走近床边，一只手举起来，指着会翁仙人的心脏处。
“魂魄，我要吃你魂魄。等你死了，我就要吃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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