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嘉这半年一直闲着养病,连带着季扬都跟着清闲。
季扬这天难得拿了几本剧本过来跟她讨论接下来的工作,忽地问了一句:“诶,好久没听到邹姐的消息了,邹姐最近在干嘛?”
“不知道啊,”陈清嘉沉浸在看本子,说的话都是随口扯出去的;“可能她最近比较忙吧。”
“行吧。”
剧本看的差不多了,陈清嘉才回神过来,“邹姐的新家是不是快搬了,是不是应该准备那种什么乔迁礼给她送过去。”
季扬偶尔也做陈清嘉的生活助理:“包份子钱还是送什么礼物给她?我去准备吗?”
“送钱吧,没什么比送钱更实用。没事,你找个机会问问她什么时候搬家,我打钱就好。”刚刚还在说顾久安,顾久安就来电话了。
陈清嘉看着新奇,跟季扬说:“呦,邹姐是有日子没给我打电话了诶。感觉我和夏来安定下来没怎么上热搜之后,她就很少找我了,除了...”除了问乔治清这男的,陈总心情颇好的接了电话。
“怎么啦邹姐。”
“你能借我点钱吗?”
陈清嘉还以为她出什么事情了:“怎么了?你出啥事了,要多少钱啊,转微信还是支付宝还是银行卡。”
“不是我出事了,”顾久安也是有点强撑的疲惫,她在弟弟的病床外守了两天了。又不是周末,白天还要去上班,外婆外公也劝她和乔治清还是先回去上班。
乔治清倒还好,毕竟诊所是他开的,没人能喊的动老板回来上班,顾久安就不一样了,最近又是评职称的关键时候,还是要她本人回去跟领导面谈的。
局面就变成了乔治清整天守在医院,顾久安白天跑单位晚上跑医院,两个年轻人跟两个老人家暂且把场面稳住了。
顾久安打电话的初衷倒也不是借钱,这几天外公外婆一直拦着不让乔治清和她掏钱,偶尔外公外婆不在的时候,也是乔治清赶着垫钱。
顾久安自己也有存款,她也不是会乱花钱的人,虽然挣得不多,但是在这二线三线城市也算是可以活得很好的一类人了,所以她的初衷真的不是为了借钱,她还没开始给弟弟垫钱呢。
她就只是遇到事了,像每个人一样,会想跟朋友述说。
但是等电话接通的那几秒,她忽然意识到,迟早要走到借钱这一步的,弟弟的病基本就可以确诊了,是白血病,这病在病房里已经不是花钱了,是每天都在烧钱了,一天接着一天往里面烧钱,整把整把的烧钱。
“那怎么了?”陈清嘉招手示意季扬过来一起听。
“是我认识的一个小孩子,确诊白血病了,他家里估计是没什么钱,没事还没到借钱的时候,我和乔..我这还能再撑两天。”
“行吧,”顾久安那个乔字带的太快了,陈清嘉和季扬根本没听出她在说谁。
陈清嘉松口气:“诶没事,你人没出事就好,有需要钱的时候随时喊我就好。你搁那认识的弟弟。”
“说来话长,诶找机会跟你解释吧,我今天太累了。”
季扬插话:“你们可以给弟弟搞个什么众筹平台啊,人多力量大。而且不是说他家境不好,那要是家底耗光了,借钱也借不到了不如开个众筹,以后小孩子还钱的压力还小一点。”
“也是,”陈清嘉和顾久安反应过来,“以后让他长大了有能力多回报回报社会就好了。”
顾久安累的不是很想讲话:“嗯,我跟他家里商量一下。诶,这个弟弟真的好可怜,我昨天听他外婆说了才知道,他父母在他刚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
“遗传病吗?白血病有遗传的概率吗?”
“白血病不是遗传病吧?”
陈清嘉和季扬两个门外汉实在是不懂什么。
顾久安本来也是门外汉,这两天偷摸着避开外公外婆查了一点,又找医生聊了很多。她现在基本都挺清楚白血病的,“白血病不是遗传病,弟弟的父母死于意外。当时还拿了一笔赔偿金,现在治病的钱就是在拿赔偿金在垫着了。”
“这样,”陈清嘉叹口气,“还真是世人皆苦啊,没事我先给你打一点吧,你也别跟人家说是找我借的,反正我也不急着要钱还不还无所谓。”
季扬也表示:“我是没这么她这么有钱,但是我也能出一点。”
钱真的太重要了。
等你到了人生穷途末路的时候就会知道,钱能买来的不止是尊严自由,还有你在呼吸机下一天天从死神手里夺下来的命。
“别难过了邹姐,”陈清嘉放下手里都快捂出温度的剧本,“大家各有各的命数,这个弟弟要是这趟熬过去了,一定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嗯,”顾久安应了一声,“不用担心我啦,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心疼小孩子吧。年纪小小的,没有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带大的,从来也没做错什么,又很懂事,又很听话,又很聪明,怎么就轮到他生这样的病呢?”
顾久安觉得,这个世界有的时候真的蛮不讲道理的。
往往都是好人命不长,坏人活百岁。
陈清嘉和季扬都不是会安慰人的料,这事要是发生在顾久安身上,她俩起码能出个人到现场安慰着,可是这事.....害,陈清嘉挂了电话跟季扬叹气:“这世间,还真是各人有各人的苦啊。”
“行了,”季扬收起散落一地的剧本,“你也好好养病,自己刚刚大病一场的,别再为了别人伤心给自己搞得又去鬼门关走一遭。”
陈清嘉才是鬼门关里抢救回来的人,她半年前直接晕倒判定为心源性猝死,吓得夏来顾久安季扬一众人也是天天守在医院,好赖是捡回半条命。
季扬问:“夏来呢?”
“你喊一声吧,应该在屋子里。”
“夏来!”季扬这个铁喊得那叫一个震耳欲聋,陈清嘉佯装捂着耳朵开玩笑数落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剁了他。”
夏来不知道在屋里忙什么,带着一身汗出来:“怎么呢?”
季扬带好剧本站起来,拍拍衣服,示意夏来:“看好陈清嘉,别让她跟着伤心伤身。”谁不知道陈清嘉是个共情能力巨强的。
季扬自己关上门走了。
夏来拿了张垫子示意陈清嘉坐过来,垫子比较小,他就没跟着坐上去,只是坐在地板上:“怎么呢,发生什么了。”
“没有,”陈清嘉有点恹恹的,“就是邹姐给我打电话,说她偶然认识的一个小朋友生病了,挺严重的是白血病。然后小朋友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于意外了,现在家里都拿他父母的赔偿金给他垫着,就,就觉得,好可怜,你说为什么总是好人难过呢。”
夏来擦了擦手,轻轻扣着陈清嘉的下颌,让她看着自己,她实在是太容易心软了所以活得比别人要更容易难过的多,夏来哄她:“可能是因为好人不会去伤害别人吧,所以都是被别人伤害。好啦,这个世界上难过的事情够多了,但是我不想你难过伤身,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嘉嘉,这不关你的事。别的人苦,能帮一把是一把,帮不了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委屈自己。”
夏来和陈清嘉真的太互补了,夏来的共情能力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外人总以为是陈清嘉带上夏来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但是只有身边人才知道,夏来才是能让陈清嘉从精神世界快活潇洒的人。
能走在一起的两个人,要么是互补,要么就是相似。
顾久安和乔治清就很相似。
顾久安没收拾好情绪不敢进去看弟弟,她缩在病房门外的一角,偷听弟弟和乔治清的对话。
“哥哥,我是不是快死掉了啊?”
乔治清在给他补学业,他这几天也几乎睡得挺少,但好在毕竟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体力要远胜过顾久安和两位老人家,还是能撑住的。
乔治清放下小学数学书,认真的敲了一下小鬼头的脑门:“谁说你要死的,哥哥第一个揍他。”
“可是这几天,进出好多的医生叔叔护士姐姐。我看过电视剧,这都是要死人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多人的。”弟弟果然敏感。
乔治清难得觉得小孩子还是蠢一点才可爱。
太聪明了,是要让人心疼的。
“你不会死的,相信哥哥。”
“哥哥,我这几天是不是花了很多很多钱啊。”
“没有啊,”乔治清把数学书放进平安的书包里,小鬼头人倒是不大,书包怎么这么大一个,沉沉的。
“可是电视剧里说,要死的人都会花很多很多钱。”
乔治清很温柔的跟他解释:“你没有花很多很多钱,真的。”
弟弟不是那么好骗的,他那双圆滚滚的眼睛一转:“哥哥,如果我花了很多钱的话,我不想治病了,我想把钱留给我外公外婆养老。”
“你啊,”乔治清站起来揉揉小鬼头的头,这几天他的头发长了一些,没有刚推完头那么扎手了,“放心诺,你真的没有花外公外婆很多很多的钱。”
乔治清弯下腰,拿了沾水的棉签一点一点的给小鬼头擦脸,动作细致的就像在对待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
顾久安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她妈妈告诉她能温柔对待孩子孝敬长辈的人不会是个坏人的。
病房里只有乔治清和弟弟,乔治清笑了笑,他这几天一点都没有那副痞子样了,像个安稳可靠的哥哥,更像是,平安的爸爸。
就是看着年轻了一点。
乔治清又拿了一根干的棉签给弟弟擦掉脸上的水渍,他很轻柔跟平安说:“平安啊,你要努力的,好好的活着知道吗,你是外公外婆爸爸妈妈顾久安姐姐和我的希望。不用担心钱的事情,还记得你想买赛车的时候姐姐跟你说的话吗?”
顾久安的眼泪真的快下来了。
乔治清直起了腰,他似是无意而又准确的把棉签丢进垃圾桶里。
他那张轻浮的脸很认地跟弟弟保证:“你哥哥我也是很有钱的人呢,相信我,天塌了哥哥给撑着。”
天塌了,哥哥给撑着。
顾久安的眼泪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砸在了医院的地板上。
这不过是一滴没人注意到的眼泪,医院最不缺的就是眼泪,最不缺的就是肝肠寸断的人。顾久安还算不上是肝肠寸断的人,但是这一刻,她真的好难过哦。
乔治清是静悄悄出来的,他没有很温柔的抱住顾久安安慰她,他痞里痞气的蹲在顾久安的旁边:
“喂,有钱的姐姐。”
顾久安低着头掉眼泪不去看他。
乔治清闷哼了一声:“有钱的姐姐,不要难过,天塌了有钱的哥哥给你们撑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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