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凌雪琪那迟疑的模样，他还笑道：“放心啦，放心啦，我绝对会让着你的。”
凌雪琪：“……”
这小子好嚣张啊！
这个时候正巧张子谦进来了，凌雪琪一见到他，立即说：“张先生，你有时间吗？这小家伙，他说想跟你下棋。”
张子谦笑道：“好啊！”
然后凌雪琪她就这么闪人了。
抱着棋盒的小南鄙视之。
凌雪琪走出药庐，她现在对围棋都有着心理阴影了。
在西陵郡的时候，被芈玄血虐。后来，被儿子血虐。在翳明净御庭的时候，和无夜下棋，那家伙也是毫不客气地把她杀得落花流水。
一想起无夜，她左手握成拳头。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想起那个家伙。
风中飘来栀子花的香味，凌雪琪远远看去，看到那树下站着一对少年少女。
以凌雪琪现在的目力，毫不费力地就能看清楚几百米以外的叶子。所以，她看清楚了那少年少女的模样。
那少年正是阿恒，那个少女十五六的模样，容貌俏丽。
她乌黑的头发，挽了个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她穿着木兰青的罗裙，双眉修长，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
现在她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跟前的少年，那白皙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那是恋爱中的少女才会有的神情。
凌雪琪看着那栀子树下的少年少女，尘封的记忆不期而然地在眼前出现。
天空下的湖泊如同明镜，那高大颀长的原初神木就长在湖中心的小岛上，独木成林。
一树繁花盛开如雪，风轻轻一吹，花瓣如雨洒落。
一袭白衣的美貌少女立在树下，长发如瀑垂落在身后，宽大的衣袖随风轻舞。她仰着头，秀丽的眉头轻轻蹙起，不悦地看着坐在神木之上的黑衣男人。
“你是谁？”她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也带着警惕，毕竟能毫无声息闯入禁地的家伙，绝对是个可怕的敌人。
坐在树上的黑衣男人看着她，那张俊美如神的脸上浮现一个完美得无可挑剔的笑容，将他身后的一树繁花，都衬得失去了色彩。
他说：“我是韩言熙。”
这就是云星圣女跟魔君无夜的初次相遇。
一开始就是错误的相遇。
凌雪琪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脑子里面记忆驱散。
再看向阿恒的那边的时候，看到他跟那个女孩手拉着手。想起小南说过的话，凌雪琪心道：这女孩应该就是小南口中的月婵吧！
她和阿恒看着彼此的目光都是那样清澈而纯真，不像她和他，每一次她都是真心付出，然而每一次都被伤得遍体鳞伤。他从头到尾，都只有算计。
她将视线收了回来，苦涩一笑，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
天街夜色如水，点点流萤如天上的碎星。
今晚镇上有庙会，阿恒早早地就没了人影。小南贼兮兮地附在凌雪琪说，阿恒是跟月婵约会去了。
凌雪琪和小南到外面散步回来，见药庐里面静悄悄的。张子谦在那里沏茶，凌逸云坐在他对面。
冷冰冰一张脸的俊美少年跟一脸和善的老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凌逸云还没放弃搜罗张子谦的罪证，这两天他换了个打听的方向，他在这村子里还有旁边的村落，到处询问村民，这十几年来有没有什么人无故失踪或者是有没有过什么怪事。
结果，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于是，他更加郁闷了，都快抑郁了。
“呦，喝茶呢。”
凌雪琪笑着走过来坐下，小南也坐到了她的旁边。
张子谦笑道：“这茶叶是前几日出诊的时候新得的，还没喝过呢，今晚忽然想起来，所以就沏一壶尝尝。”
说着他就给凌雪琪和小南都倒了一杯，凌逸云跟前也摆着一杯茶，那杯茶都放置了很久了，他一口都没喝，现在都凉了。
“轰隆~”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闷雷。
小南看着外面，有些担忧地说：“打雷了，要下雨了吗？阿恒出去的时候，好像没带伞啊。”
张子谦道：“不碍事的，这个季节，一般下雨也不会下太久。”
小南托着腮心想，下雨的话，没准阿恒跟月婵一起躲雨还更加浪漫呢，呵呵~
凌雪琪看到儿子在一边笑，低头问他在想什么。
幼童站起身来，笑着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句，惹得凌雪琪拍了他的脑袋一下，笑道：“你还知道什么叫浪漫啊。”
幼童双手环抱胸前，酷酷地说：“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呢。”
天空中又是“轰隆隆”一声响，还真的下雨了。
哗啦啦的雷阵雨，说来就来。
四人在药庐里，喝着白芽茶，一时间听着外面的雨声，静默不语。
凌雪琪端着杯子，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又看看一脸沧桑老态的张子谦，忽然笑着说：“张先生，不是这里人吧？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村子呢？”
张子谦看着外面从屋瓦上流下的雨注，淡淡地一笑，那笑容让人联想到萧索秋风中的枯叶，他说：“我是这里的人，七十四年前一个风雨之夜，我就在这个村子里出生，那时候我是人类。”
“轰隆轰……”
雷电撕裂长空。
而屋子里一片静寂。
凌雪琪、凌逸云跟小南都震惊地看着张子谦。
张子谦看着他们，他说：“我曾经是人类。”
“那、那你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凌雪琪惊讶地问道。
张子谦苦涩一笑，他说：“五十四年前，那个时候我二十岁。那一年楚国跟鲁国爆发了战争，我被强征入伍。”
他说到这里，轻轻一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一道道的皱纹，勾勒出一个无比凄冷的笑意。
他继续说：“就在我婚礼之前的第三天，”他看着外面的雨夜，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我答应了她，我一定会回来的。然而战争是那么残酷，我身边与我一同入伍的人，一个个地倒下，最后轮到了我……”
张子谦回忆着五十四年的事情，好像他又回到了战场之上，耳边都是厮杀的声音，是兵器交战的声音，无数的士兵的血染红了大地，尸横遍野。
敌人的长戈刺进了他的胸膛，敌人的箭矢刺瞎了他一只眼睛，敌人的刀剑砍断了他的双腿。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知道他要死了，可是她美丽的脸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的耳边回荡着他对她立下的誓言。
他答应过她，一定要回到她的身边。
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她，所以他这一次又怎么能食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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