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涛打量着四周。一张有被褥的牀,单人病房的窗户没有上铁栏,只有窗帘和毛玻璃。墙是浅绿色的,地上铺着深绿的油地毡。钱华飞看着他,在抽烟。
一名护士给他送来了食物:一只蛋碗清汤和一些水果。他觉得浑身无力,但清楚还是要吃些东西为好。他吃的时候,钱华飞站在一边看着。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
“糟透了。”张国涛回答说。
“没有好点吗?”
“稍微好点了。”他犹豫着说,“那帮家伙把我整惨了。”
“你杀了一名看守,知道吗?”
“我想是的谁让他们抓人的时候那么笨呢。他们为什么不把我们一起抓起来?为什么要把灯都关了?太精心安排的事情,反而容易砸锅。”
双方又都沉默了。
“你怎么样了?”张国涛问。
“哦,我也被抓去审问了。”
“被徐壮光的人抓的?”
“是徐壮光的手下和徐壮光本人。那种感觉很怪。”
“吃了不少苦头吧。”
“不,我是说心里感觉很怪。除了身体上的苦头外,徐壮光喜欢在心理上折磨人,而且折磨人并不全是为了让人招供。”
“他是恨你陷害他”
“因为我是贵族。”
“天哪。”张国涛轻声说。
“所以我受到他的特别对待。他一直压低声音和我说话,真是奇怪。”
“他说了些什么?”
钱华飞没有回答。后来低声地说了一句:“全都过去了。”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在我们被捕的那天,我已经向中心申请逮捕徐壮光,以背叛的罪名缉捕他。”
“你疯了,我告诉过你,你真的是疯了,钱华飞。他绝不会”
“除了你提供的证据外,我还有其他针对他的证据。过去三年里,我一直都在收集那些证据,一点一点地收集起来。你提供的证据只是其中一部分,就这么回事。我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后,立即给除徐壮光外的每个中心委元都送去了一份材料。他们收到材料的那天也就是我申请对徐壮光逮捕令的日子。”
“也是我们被抓起来的日子。”
“是的。我知道徐壮光不会善罢甘休。我知道他在中心委元会里有朋友,至少有那种一收到我的材料就跑去报告徐壮光的小人。不过,我知道他终究要失败。中心收到了我的报告,需要一些时间处理他的问题。我们被抓起来审讯的几天里,中心的人反复研究了我送上去的材料,终于了解到那些材料的真实性,大家都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他们出于对这种情况的担忧和关心,决定联合起来对付徐壮光,组成一个特别法厅来处理这件事。”
“特别法厅?”
“当然是不公开的,明天就会开庭。徐壮光已经被逮捕。”
“还有什么别的证据?你还收集了什么证据?”
“你就等着瞧吧。”钱华飞微笑着回答说,“明天你就能看到。”
钱华飞又不说话了,看着张国涛吃东西。
“这个特别法厅(庭一一厅),”张国涛问,“怎么运作?”
“那就取决于法厅主持人了。它不是法院,这一点很重要。它更像是一场听证会,由中心委派人对某个对象听取证词c做出结论。当然结论是建议性的,不过那种结论和判决也没什么区别。整个过程受中心委元会委托,秘密进行。”
“具体怎么操作?有辩护人和法官吗?”
“有三名法官,”钱华飞说,“实际上也有辩护人。明天我本人对徐壮光提出指控。卡尔将为徐壮光辩护。”
“谁是卡尔?”
钱华飞犹豫了一下。
“是个很厉害的人,”他说,“看起来像个乡下医生,一个仁慈的小个子。他曾被关在一个集中营。”
“为什么徐壮光不能为自己辩护?”
“那是徐壮光自己决定的事情。据说卡尔还要招一名证人。”
张国涛耸了耸肩。
“那是你的事情。”他说。双方又沉默了。后来还是钱华飞深思着先开口说话:
“如果他出于仇恨或嫉妒而伤害我本人,我不会在意,我想我不会计较,起码不会很计较。你明白吗?在忍受那漫长的痛苦中,我总是对自己这样说:‘我或者倒下,或者奋力承担苦难,苍天作证,苦难不断袭来,无休无止的折磨,让人无从回避。’他一直叫我贵族佬,这些我都不在意,真的无所谓。无论他是因为政治目的还是个人目的都没关系,问题是,他恨”
“够了。”张国涛打断他的话,“你知道他是个浑蛋。”
“是的,”钱华飞说,“他的确不是好人。”他似乎很兴奋,张国涛猜想他现在很想对人吹嘘一番。
“我对你的话想得很多,”钱华飞接着说,“经常回味我们的那次谈话,你还记得吗?关于那次谈话?”
“那次?”
钱华飞笑了。“是驱动力c精神和动机的意思,教徒都这么说。”
“我不信教。”
钱华飞耸了耸肩。“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他又微笑着说,“不说这些让你不自在的事情了。这样说吧,如果说徐壮光是对的,他会让我交代问题,即让我交代怎么和我们东图亚间谍合谋置他于死地。你看,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我们东图亚情报部门设计的,你我串通一气,图谋把我们最优秀的情报人员除掉。让我们自相残杀。”
“他对我也说过同样意思的话。”张国涛冷淡地说。接着又加了一句:“好像全是我的荧谋诡计似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你的荧谋,我们先假设是这样,你别在意,我是在举例说明问题。你会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吗”
“徐壮光本来就是一个杀手。”
“我们假设他不是那样的人,假设我们东图亚方面要除掉的人是我,你们的人会做这种事情吗?”
“那可说不定要看需要了”
“啊,”钱华飞很满足地说,“要看需要,我们谈过交通事故和统计数据的问题。好,真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你必须睡一会儿。”钱华飞说,“你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准备,想吃什么都可以。养足精神,明天要你去说话。”他走到门口时,回头说:“我们是一伙的,这是句玩笑话。”
张国涛很快就睡着了。听到钱华飞说要和他一起尽快把徐壮光干掉,他觉得心安了许多。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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