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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捞尸人》

作者:坠翼的天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们是一群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又被称为是阴阳跨界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职业捞尸人。与此同时,“挟尸要价”c“坐地起价”等负面词语也常在媒体出现。

    打捞上岸的尸体

    在中国,“捞尸”这个行业一直游走于法规和道德的边缘。2013年初夏,它再次拨弄了人们的心弦。当浙江台州c温岭等地相继出现“捞尸者坐地起价”事件,争议c谩骂再次向这个群体袭来。

    事实上,他们是在赌命。每一次沉入水中,他们都不确定下一秒是否还在呼吸。他们从事着高风险的职业,在现实中却不被社会所尊重。他们活在质疑c谩骂中,用生命去换回并不稳定的收入。

    他们在畸形坚守,除了经济原因,换个角度看更是因为今日的社会需要这么一群人。“捞尸”行业乱象的背后,则是民间捞尸行业亟待规范化c法制化c常态化的现实。

    挟尸要价

    职业捞尸人形象被定格的画面

    2009年10月24日,长江大学陈及时c何东旭c方招等15名同学在长江荆州宝塔湾江段野炊时因救两名落水儿童,陈及时c方招c何东旭三名同学不幸被江水吞没,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而打捞公司打捞尸体时竟然漫天要价,面对同学们的“跪求”,个体打捞者不仅不为所动,而且挟尸要价,一共收取了36万元的捞尸费的事情。

    这一过程被《江汉商报》摄影记者张轶拍摄到,并由《华商报》首发。“挟尸要价”迅速得到媒体广泛关注,“因勇救落水儿童而牺牲的英雄”与“讨价还价”的捞尸人形成鲜明对比,引发舆论对后者的声讨,不少人谴责挟尸要价的行为突破了社会道德底线,羞辱了所有国人。也因此,职业捞尸人被很多人认为是“冷血”的群体。

    尽管事后该照片受到质疑,并一度引发虚假新闻争议,但职业捞尸人的形象却定格在舆论心中。至此之后,“挟尸要价”的相关新闻不断见诸媒体,围绕这一群体的质疑和谩骂也从未散去。

    职业争议

    精神重压:不只是金钱与良知的较量

    捞尸人在打捞尸体

    在不少人的眼中,捞尸业是个很赚钱的行当。但事实上,很多捞尸人背负的是沉重的精神压力。由于这个职业与死尸接触太多,职业捞尸人被一些人认为“有邪气”,“不干净”;有人说他们赚死人的钱,太不道德。

    而另一方面,由于从事的职业风险系数高,这个群体的人常常被保险公司拒绝门外。不少人在遭遇变故时,权益无法得到保障。北京60多岁的崔杰曾在1月份的冷水里捞过尸体,在化粪池中捞尸时皮肤还被感染了,留下了后遗症。光他的一件半干式潜水服就花了1万多元。很多人由于无法得到保险,只能把这些成本和风险都摊到每次的捞尸“生意”中。

    一方面是死者家属觉得捞尸人是发死人财,趁火打劫;一方面是捞尸人利益得不到保障,自己承担巨大的成本和风险。这种两难的困境缘于公共打捞资源的稀缺一一不少人因为没有官方的打捞队可以去寻求,所以才会不得已选间打捞队,更源于政府的缺位一一监管缺位,缺少相应的法规对之进行规范。

    早在2010年,一位北京市人大代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就指出:“应加快建立规范化c正规化的溺亡打捞应急制度。拥有一支长期固定c制度健全c体系完备c身份明确c保障有力的民间溺亡打捞协作团体,并将其纳入到政府公共应急制度内。”

    社会对捞尸行业有需求,这是不争的事实。解决行业乱象需要政府在对民间打捞队规范化c法制化的同时,增加设置对公共水域的守望员和救生员,建立公共救援与打捞的专业队伍,用以引导并规范整个打捞行业。官方与民间打捞队并行,互相支持与补充,这才是打捞尸体行业的正确发展方向。

    当行业发展有序,公共打捞不再是稀缺资源时,或许职业捞尸人这一群体面临的争议和困境才能逐渐淡去。[1]

    生活现状

    一个人的打捞队

    重庆市江北区朝阳河打捞队的唯一队员陈松

    2014年2月22日下午,陈松和两个前来串门的船员坐在他的趸船船头,他嘴里叼根烟,时不时望望烟雾缭绕的江面。陈松是名专业的长江捞尸者,总是习惯性地望着江面寻找浮尸。

    陈松今年刚刚40岁,他最为熟悉的就是发胀的尸体。

    每天早晨天刚微微亮,陈松就泡杯茶坐在趸船船头的椅子上。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盯着江面,偶尔绕着船边走走,如果看到有尸体顺流而下就立刻发动小木船追上去,然后用长钩钩住尸体,把手捞上来用绳子绑在船上,接着再将其拖回岸边:一个大家唤作“浮尸地”的地方。

    通常情况下,陈松把尸体拖到“浮尸地”后,会将尸体翻身头朝下,因为怕他“不好看”。

    这是陈松重复了十几年的动作,可即便这样,他有时候仍免不了干呕。“很远就能闻到尸臭,发胀的尸体手脚僵硬地张开,眼睛鼓起,舌头吐出来。”陈松说的是最普遍的情况。夏天的时候,高温加剧了尸体的腐烂,据附近船员描述,夏天这一片都是尸臭,“那个味道,太难闻了”。而夏天往往又是江面浮尸最多的季节。最多的时候,陈松一天能够捞上来五六具。他只有通过不停地抽烟来缓解弥漫在周围的尸臭,“这样会感觉稍微好一点”。

    十几年下来,陈松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饭可以不吃,但烟必须得抽,他每天都要抽掉两包烟,每个月花费的烟钱接近600元。

    每年,因意外溺水c感情问题c家庭矛盾等原因命丧长江的人,都会从长江上游顺着江水漂到唐家沱水域。这艘重庆市江北区朝阳河打捞队的趸船在这里停泊了半个多世纪,每年从江里打捞上来的尸体不下200具。

    可是,打捞队人数最多的时候也从未超过三个,陈松从父亲陈显明手中接过打捞队后,队员人数已经从最初的三个变成他一个,“这个工作又累又苦又脏,还赚不了钱,他们都到上面找工作去了”。陈松如今只孤身一人面对这滚滚江水。打捞队是他,他就是整个打捞队。

    事实上,捞尸很早就在黄河和长江沿岸出现。据陈松介绍,这支打捞队在新中国成立前就有了,目前隶属民政局。据了解,我国在打捞遇难者遗体方面并没有统一的机构或者设置,多数为民间行为。

    “孤长”的江上生活

    陈松泡杯茶坐在趸船船头的椅子上

    这么多年,陈松说他已经被“钉”在了趸船上,活动范围仅是这艘96平方米的趸船和长江,既小又大。一年中大概有350天,他都在船上度过,“我必须待在船上,把趸船守到。”陈松解释,如果他不在趸船上,就追不上顺流而下的尸体了。而真正在江上陪伴陈松的,是一只名叫“小黄”的土狗。

    陈松很喜欢狗,“狗最通人性,我以前养过一条特别听话的狗,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陈松享受这种亲近,自从来到船上,他几乎每年都要养狗,最多的一年,他养了7只。朋友开玩笑叫他“养狗专业户”。

    陈松始终觉得江上的生活既孤独又过于漫长,他用“孤长”来形容。这个季节,他仍然一早就起床坐在船头瞭望江面,中午吃完饭后又同样如此。晚上天黑尽之后,陈松才钻到被窝里看电视。和大部分中年男人一样,他最喜欢看的是枪战片,现在在看一部名叫《狼烟遍地》的电视剧。

    由于正处于长江枯水期,江上的浮尸并不多。从1月份到现在,陈松没有在江面上看到过一具尸体。这就意味着,陈松已经有接近两个月没有收入了。从去年开始,陈松打捞上来一具尸体,民政局会给他500块的补贴费,如果尸体有家属来认领,家属还会给他辛苦费,这需要他和家属私下协商。

    2月23日这天,陈松坐在小板凳上,整理着打捞“沉尸”的工具,一包龙凤呈祥和一个装满热茶的保温杯放在旁边。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陈松就抽了8支烟。

    在船上工作的十几年里,陈松的确很少与外界的人联系,“平时跟坝上的人没什么交流,有人落水的时候才会有人来找我”。土生土长在唐家沱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打捞队,不过只有熟悉陈松的才知道是他在打捞尸体。据当地人的描述:陈松很少下船,彼此都不太熟。而有些居住在附近的村民甚至都不知道陈松的父亲陈显明已经过世。

    这天晚上,“邻居”中石化的船员请陈松去唐家沱吃火锅,陈松想多约几个人一起喝酒,可是电话打了一圈,却一个都没约到。

    “我是在积德”

    无论如何,陈松还是认为他在做着一件行善积德的事情。“人死了都要把尸体找到,要归位的嘛。”而陈松就是把一个个亡灵送回家的人。

    多年前,陈松曾收到过家属的感谢信,虽然现在这封信他已经不知道放哪儿去了,但他还是觉得欣慰。现在虽然没人再写感谢信给陈松,但几乎所有的家属都会当面感谢他。陈松觉得,他这就是在积德。所以,江上的尸体无论多烂他都会捞上来。陈松说,尸体捞上来之后,他会把上面的青苔c泥巴弄掉。如果尸体有人来认领,他还会拿布轻轻地把尸体擦拭干净,再替家属包裹尸体。而这往往是家属都不愿意做的事情。

    见惯了死亡的陈松对生死看得很淡,可每次看到家属哭,他还是会觉得可惜。不过最让陈松觉得可惜的还是小孩,去年有一个刚刚考上大学的男孩到江里游泳淹死了,尸体都没找到,陈松觉得这太可惜了,“都是过来人,养个孩子太辛苦了”。

    除了死人,陈松还不止一次救过活人。2008年10月13日凌晨4点多,陈松在睡梦中听到江上有人叫“救命”。意识到有人落水后,陈松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发动机驳船,打着应急灯,从江里救起几名采砂船船员。“我们住在江边的人,只要听到有人喊救命,都会去救,这也是一条命的嘛。”上个月27号,有个患抑郁症的老人在朝天门落水后到现在还没找到,陈松念叨了几次,那张寻人启事至今还贴在卧室的铁板上。陈松估计,尸体是被石头卡住或是被河沙埋了。

    暂未考虑接班人问题

    当陈松再回忆时,他把完全接手这份工作的原因归结于父亲的“说走就走”。

    陈松的父亲陈显明同样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捞尸者。大约40年前,也是在同样的地方,年轻的陈显明帮着打捞队的两名老队员捞尸,后来他们干不动了,就把打捞队交到了陈显明手中。

    因此,陈松对江上的浮尸从小就不陌生。据他回忆,父亲和另外一个队员常常抬着用竹席裹好的尸体从家门前的坝子走过。陈松认为,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对尸体的恐惧。

    长大后的陈松离开了江边,进入到工厂工作。后来工厂倒闭,他又回到父亲的趸船上,帮着父亲打捞江上的浮尸。后来父亲因病突然去世,这个工作又必须得有人来做,陈松只有接替父亲继续干下去。

    陈松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还是希望他能够出去找工作。陈松之前在工厂干了四年,他觉得工厂里满是油污又危险,陈松的手腕上至今还有当时在工厂工作时受伤留下的疤痕,腿上更多。陈松撩起衣袖看着伤疤,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这点伤只能算作轻伤,“我带过的很多徒弟的手指都不小心被机器弄没了”。陈松在自己手上比划着,所以他再也不愿回到工厂工作。而习惯了江上的生活后,陈松说他再没想过回到岸上。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陈松屡被媒体报道,不过报道中常常出现的队员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陈松虽然还年轻,但将来很可能会面临“无人接班”的现实。

    陈松表示,他暂时还没有考虑过接班人的问题,“父辈们有这个说法,但是我想能做多久就多久,顺其自然”。陈松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的原因还有“确实很难找到合适的”,他曾经说过干这个工作不仅需要水性好,熟悉长江水域,更重要的还有胆子大。这不是谁都能干c谁都愿意来干的工作。

    不过,陈松现在在考虑找一个人来帮自己,但是要想找到合适的人依旧很难。

    年轻的时候,陈松从未想过会一辈子待在船上,可是他现在觉得,就算是一辈子待在船上也没什么,“只要打捞队不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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