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接过黑格尔手中的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出乎罗德意料的是，这一小瓶天青色的液体不但颜色鲜艳，而且味道还不赖，有点像是樱花与薄荷气味的混合体。
“刚才你听到低语，也看到幻境了吧？”
黑格尔笑眯眯道，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字。
也就是石室当中找不到镜子，不然罗德相信自己一定会那一面镜子对准黑格尔的脸庞，让老头亲眼看看他现在的“丑恶嘴脸”。
“晋升的本质就是让我们更贴近真实的宇宙，这也是模板的由来。如果说第三模板的调查员是通过窗户观察宇宙本质的话，那么晋升第二模板就意味着我们从窗边走到了门前。”黑格尔目不转睛的盯着罗德，故意问道，“那么，我们眼前的世界会产生什么变化呢？”
联想到自己刚才听见的低语，以及看到的画面，罗德有些不确定道：“我们会变得更容易被宇宙里那些未知的存在所影响？”
“没错。”老人点点头，语气“和善”道，“你会在睡梦中听见那些诡秘存在的低语，你的理智将无时不刻不受到考验，公会每年因为这种状况投身混沌侧的调查员可不在少数，你确定”
没等黑格尔把话说完，罗德已经把玻璃瓶放到了嘴边，猛地仰头灌下了一整瓶的天青色液体。
比起不赖的气味，液体实际上的的味道却相当寡淡，只是隐约带有一丝与蜂蜜甜味混杂在一起的鱼腥味。
本身并不浓稠的液体很快在口腔里打着旋涌向咽喉，进而穿过食道，而被液体滑过的肌体表面很快产生了某种清凉的感觉，仿佛无数的薄荷贴上了口腔与食道一般。
这清凉的感觉并未随着液体进入胃部消失，反倒一个劲的往罗德身体内部钻去。
仿佛全世界的风都吹向了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都扩张到了极限，整个人犹如被分解成了无数的大分子，任由四面八方的气流任意穿过。罗德的瞳孔开始扩大，眼前的世界迅速变得模糊起来，但是眼前的空气里的尘埃却迅速清晰起来，那些流动的尘埃，自己每一次轻微呼吸带动的气流，都在眼中变得一清二楚。
罗德不知道作为一只鸟或者一只风筝借助风飞上天空是什么感觉，但在此时此刻，在罗德思绪飘忽，视线模糊的时刻，他忽然想到了鸟与风筝，这种感觉，就像一只正在乱流四处飘荡的断线风筝。
在罗德身体里，无数清凉但不冰冷的气流开始以心脏为，顺着肌理脉络无限延展，彻底充斥了他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条脉络的端点。
眼前石室的天花板消失了，接着是黑暗干燥的泥土，再然后罗德便看到了浩大星空，穿过无数的风与云，穿过大气，罗德贴近了寂静冰冷的宇宙，无数位面闪耀着光芒，无数的星球在坍缩，喷射出极端迷幻的星云，仿若一副随意到了极致的重彩油画。
在这一刻，罗德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化为了宇宙的尘埃。
直到他的耳畔突然传来某个阴冷沙哑的声音：
“我找到你了！”
身体一颤，眼前的景色开始飞速后退，罗德重新回到阴暗的地下石室，重新回到灵肉合一的状态。
目光还带有一丝茫然的罗德下意识抹了一把额头，发现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头冷汗，而他的手上，也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小子？小子？小子！”
黑格尔伸手在罗德眼前晃了晃，发现后者像是失了魂一般，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我没事。”罗德扶住额头，跌跌撞撞的扶住长桌后的椅子，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给我点时间缓缓。”
“即便是放了违禁物质的配方，也不至于会产生这种剧烈的反应吧？”黑格尔低头喃喃自语，随后疑惑问道，“难不成你看见什么东西？”
“不是吸收液体的时候出现的问题，我也没看见那些未知存在。一点小问题而已，不用太过担心。”
摇头驱逐掉脑海中那逐渐变弱的阴冷声音，罗德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毫无征兆的朝黑格尔甩出一拳。
看似毫无防备的老人眼中闪过一道精芒，低垂的左手瞬间抬起，恰好在罗德的拳头距离自己胸口三寸的额地方截住了这颗猝不及防的拳头。
看似枯瘦苍老的手掌稳稳攥住罗德拳头，老人笑着甩出罗德的拳头，然后解释道：“武士带给你的，主要是对敏捷能力方面的加强。你的速度和灵活程度将获得一个质变，但是在力量与体质方面，配方里的灵性物品最多只能给你带来量变。”
怪不得当时吸收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像是飞在天上的断线风筝。
罗德沉下来用心感受自己身体各处的肌肉线条，发现自己原本松散的肌肉变得更加紧凑，而体内的脂肪也相应的有所缩水，比起开始任务之前的自己，现在的自己起码瘦了十斤。
“答应你的配方已经被你吸收了，剩下的东西你自己可以在路上慢慢掌握，明天一早，我会让康德送你去这个位面的旅法师营地。”黑格尔率先朝着石室外走去，已经缓过劲来的罗德也摆脱了有些硌屁股的木椅子，紧紧跟在老人身边。
“这么快？你好像还没说琥珀到底在什么地方吧？”罗德有些惊讶于黑格尔的效率，并未注意到他话语里的异样。
“琥珀现在还留在南格维茨，你可以通过这里的营地直接移动到她所在的位面。”
说着话的两人重新踩上花岗岩阶梯，开始一阶一阶往上走。
落在老人身后的罗德很快调出脑海当中所记住的通道与星图，记忆力不错的他很快找到了位于南星区的南格维茨营地与位于北十字区的塞浦路斯，重新合上“资料”的年轻人面无表情道：“南格维茨并没有直接通往塞浦路斯的通道，即便是走两者之间最快的路径，也必须穿过最少三个营地，而且其中有一个还是你们海德伍茨家族的据点。”
“这我当然清楚。”走在前面的老人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身后的罗德，然后沉声道：“看过我的这封手写信，琥珀应该会答应跟你离开。只要你们能够在离开的时候不惊动海德伍茨家族的守卫，我就能给你许下三个宇宙时的逃亡时间。”
三个宇宙时。
从南星区的南格维茨到北十字区的塞浦路斯，横跨小半个星域，路过三个营地。
被抓到的下场很有可能是被一辈子关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但是。
这很有挑战，不是吗？
等到罗德将自己手写的书信贴身收好后，走在前面的老人才用一种认真的语气郑重提醒道：“晋升带来的力量是强大的，同样也是危险的。你必须记住一点，当‘魔鬼’找上门的时候，无论祂许下什么承诺，祂需要你付出的代价必然都是双份的。当你越接近武士的本质，所听到的低语也会相应减少。一般情况下，第二次晋升与你获得职业的时间间隔，必须要有一年以上。”
“我明白。”罗德点头道。
嘴上这么答应，但一想到自己之前每晚都做的那些噩梦，还有在自己晋升时突然出现出现耳畔的声音，一年时间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长了一些。
“当然，你不是我的子孙，也不是我的部下，你只是我的交易伙伴，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不过，你在发疯的时候，最好离琥珀远一些。”老人脸上的皱纹因为嘴角微微上扬而重叠在一起，“你还有差不多五个小时的时间用来休息，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阶梯顶端的木门被黑格尔缓缓推开，目送着老人离开的罗德苦笑着抹了抹刚刚擦干，又再度变湿的额头。
这应该算是无声的警告？
“一般位面在官方的具体称呼，都是以当地的营地名称为准，像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面，正式的名称就称之为翡冷翠。”
坐在马车上的罗德一边拿着一块白布擦拭着横放在双腿上的细雪，一边听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黑格尔絮絮叨叨的介绍着有关于眼前这个位面的大致情况。
“我记得一般的旅法师营地都应该建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吧？我怎么感觉我们正在往城市边缘走？”
反手将细雪插回背后的刀鞘当中，罗德撩开一旁的挂帘，发现脚下的道路已经不知在何时换成了沥青马路，而前后都能看见有其他马车经过。
黑格尔笑着指了指马车的顶部，罗德伸手往上一推，发现车顶中间的那块木板居然被轻易推了上去。
没等罗德探出脑袋往外看，一片巨大的阴影便毫无防备的遮蔽了整个天窗。
苍穹之上，一架体型巨大的飞艇正如遨游在大海深处的鲸鱼般，缓缓划过云层。
惊讶到合不拢嘴的罗德只听见黑格尔得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欢迎来到布里斯班空港，希望接下来的空中旅程能够让你有不一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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