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德兰街的集市之后，那些吵闹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得微弱，仿佛冥冥中有一条线，把黑水镇这座港口城镇，静与动c死与生的两面分隔开来。
高斯打开自己手中的怀表，虽然怀表还未经过他重新校对，想来时间也不会偏差太多。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离开柏木旅馆的时间，大概不到八点半，到达德兰街的路上花了不到二十分钟。
而现在，怀表上的指针清晰的指出，今天的一半已经过去了。
高斯不太确定自己在那间看起来狭小黑暗的杂货铺里待了多久，不过最后的结果倒是三赢的，自己很愉快，店铺的老板也很开心，而罗德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错。
一想到这里，高斯抬头看向走在自己身前的另一个年轻人，那人左手提着一盏造型简约，做工精细的老式马灯，右手则夹着一本足足有400余页的厚重书籍。
即便从自己所处的角度看不到那人的脸庞，高斯也能确认，自己身前那人的脸上一定带着一种满足感。
走在前头的年轻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交给身后的高斯，一边朝着街边的一家店径直走去，一边嘱咐道：“嘿，高斯，能不能在这稍等我一下。”
高斯抬头看向自己的右上方，那里有一块写着“伯恩文具店”的掉漆招牌。
文具？罗德是想要买纸笔记账么？原来的他可从不会这么做高斯又找到了罗德原来从不会做的事情，这些举动让高斯觉得陌生，却又给高斯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一次不再有长达两个小时的长谈，罗德很快提着一个纸袋走出了文具店，看起来纸袋里面应该装着笔记本之类的东西。
“咱们先找个地方解决午饭。”罗德伸手接过寄放在高斯那里的书与马灯，同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听说在廷顿街上有家不错的海鲜餐馆。”
高斯点点头，回应道：“我听你的。”
罗德不再多说话，抬着头往远处扫视几眼，轻轻晃动头部，示意高斯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高斯总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主要还是罗德这个家伙的行为看起来，就像是正准备潜入某间豪宅里的蟊贼。
“那个小丫头说得果然不错，这家餐馆的海鲜杂烩看起来就让人感觉充满食欲。”
又过了半个小时，肚子已经空空如也的罗德与高斯终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午餐。
“动手吧，咱们两人边吃边聊。”
罗德率先用叉子从巨大如脸盆般的海鲜锅里叉出一条马鲛鱼的半边身子，然后恶狠狠的甩在自己面前洁白光滑的餐盘上。
汤汁四溅，鱼香四溢，让人不由的食指大动。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高斯看到这一幕，也不由自主的咽下一口唾沫，随即拿起面前的刀叉，加入了罗德的行动当中。
“对于这次任务，海森斯有没有跟你们透露更多有用的东西？”
罗德一边咀嚼着鱼肉，一边盯着陶锅沸腾汤水里的海鲜，一边随意的和面前的高斯聊天。
高斯心满意足的吞下一块热乎乎的鱼肉，疑惑道：“难不成昨晚你们两人在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过？”
罗德笑了笑，摇头道：“这倒不是，我就想看看能不能获得更多线索。”
散发着寒光的银质刀叉迅速划过白色鱼肉的内部，轻易将其切成数个小块，罗德用叉子挑起一块鱼肉，仔细端详着鱼肉上的纹路，随意道：“我只想早点结束这个任务而已。”
高斯错愕的抬起头，皱眉道：“我们可还剩了六个预兆，况且时间如此充裕。我听公会里的前辈们说，第一个任务可是新人积累实力的最好机会。”
“那些家伙说的没错。”罗德点点头，“但是一句话叫做‘迟则生变’，昨天晚上在那间海鲜加工厂里看到的一幕告诉我，在这么慢吞吞的调查下去，很有可能会发生某种我们意想不到的变故。况且有些事情，我急于去公会调查一二。”
高斯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罗德的这番话，只能默默切割着鱼肉，沉默以对。
罗德随意用木勺搅动着陶锅里的各种海鲜，看似在喃喃自语，“这不是一个位面里两个国家或者两个宗教间的小打小闹，这是包含整个多元宇宙中多个力量体系间的斗争。死亡不是什么稀奇事，反倒让人觉得习以为常。”
罗德猛地支起身子，靠近高斯，沉声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跟在我身边，多半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明白了。”高斯停下了手中刀叉的动作，“你想要让我退出。”
“调查员这项职业并非义务，就算想要退出，公会也并不会阻拦。你们家并不缺少公会的那些补助，而且凭借你的手艺，再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也并不困难。”罗德舒展开眉头，毫不保留的说出了自己想要在这餐饭里说出的主要目的。
轻轻放下手中的刀叉，将它们摆放整齐，高斯拿起放在一旁擦嘴的方巾，将嘴角上残留的食物汁液擦去。做完这一切的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摆出一副强硬的表情，沉声道：“我拒绝。”
罗德虚眯着双眼，望向远处建筑缝隙间露出的那一抹深黑。那是宛如死水般的平静海洋，迷蒙的雾气正循着昨夜的道路重新占领着陆地。
那遮天蔽日雾气的深处，好像始终有某个巨大的c虚幻的身影在移动着，以一种冷漠的眼神俯视着大地众生。
“我不太清楚以前我交朋友的能力，不过你是我现在为数不多的朋友。听见朋友在家乡终老的消息，总好过看见他被未知如同蚂蚁般捏死来得好。”
罗德收回自己的视线，语气平静的仿佛不是在谈论生死间的问题。
高斯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个从小就性格腼腆，经常被邻里间的其他小孩捉弄的的年轻人，此时脑海里出现的画面，却是在童年时候，每当自己受到欺负时，有个叫做“罗德”的少年总会站在自己身前，告诉自己不用害怕的那一幕幕。
对于弱小的动物来说，最好的生存方式是依附于某个强大的物种，就像牙签鸟和鳄鱼，藤壶和鲸鱼。
但人类却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他们在这个宇宙里是如此的弱小，可他们又不甘心于这种弱小。无数的岁月以来，人类一直在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向宇宙证明自己的强大。
大到种族，小到个体，似乎皆是如此。
“我不想毫无价值的去死，但更不想要毫无价值的活着。”
高斯没有拍桌子，没有嘶吼咆哮，他只是用平静的语气陈述着自己的决定。
沉默往往是那些弱小的人对抗强大的最后的力量，可当这些沉默的人开口后，人们才意识到，一旦看似弱小的人做出某种决定后，他们将会比精金还坚硬。
罗德熟练的用刀叉去除掉自己盘子里大龙虾的外壳，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他依旧语气平静道：“其实我大概猜到了你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你这种人，比海森斯那种看上去有原则的人难对付多了。”
高斯尴尬的咧了咧嘴，低声道：“海森斯先生怎么说也是我们的领队”
“对呀。要不是因为昨天他对我说的那些话，他说不定能在我这里获得一个新的外号。”罗德消灭完盘子里最后的虾肉，随手将刀叉放在餐盘一个两边，“我所遇到的问题，可比他们和你所想象到的，还要复杂的多。”
没等高斯开口询问，罗德率先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招呼正在前台后面频频点头打瞌睡的服务员道：“买单。”
重新走回大街上，依旧看不到太多行人，黑水港口还是之前半死不活的老样子。
罗德满足且放肆的打了个饱嗝，懒洋洋道：“咱们先回旅馆睡个午觉，然后晚上再去那个拍卖会上看看能否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高斯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小声询问道：“咱们要是就这么回去了，是不是不太好？”
没有找到任何直接有用的提示，也没能从当地居民口里打听出太多有用的信息，要不是因为有一份对于罗德的盲目信任，高斯心里恐怕得生出许多名为“负罪感”的东西。
罗德笑眯眯的盯着高斯，也不说话。薄面皮的年轻人很快败下阵来，不好意思的低下脸，如蚊子嗡鸣般轻声细语道：“听你的。”
看到高斯的表情，罗德心中不禁有了一丝“逼良为娼”的古怪感觉。罗德一边感叹自己还是太“老实”了，连欺负个老实人，心里都过意不去，一边收敛起笑容，开口解释道：“从目前我能得到的信息来看，任务里要求的七个诡秘预兆，多半可以分成两个部分。其一是海洋里发生的变故，这个应该和昨晚我遇到的那个东西相关。另一部分嘛”
罗德冷笑一声，语气玩味道：“要是我没猜错，等到今晚的拍卖会开始之后，我们就能找到线索了。”
龙腾小说免费小说阅读_www.ltxs.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