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静下心，开始招徕学员。店里的情况有所好转，新招了一个兼职钢琴教师张梁，这哥们与我都喜欢钓鱼，此后便经常一起去夜钓。同时一批上班族学生不断涌入，其中好多成了与我私教甚笃的朋友，比如闫康，洪水c娜娜c彩衣c小谢c李顺等。
八月底的时候，老田因为吉他学生不是很多，呆不下去离职了，常驻教师就剩下我一人，每次学吉他的小护士吴彤过来上课或是练琴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同她心里认为笑得很猥琐的家伙打招呼，想来是挺郁闷的吧。
我其实还算会察言观色，看得出她对自己印象不太好，所以每次她来，仅仅是出于礼貌招呼一声，然后再无沟通。
与她沟通较多的反而是学钢琴的闫康同学，这家伙之前学过四五年的吉他，对音乐很痴迷，同时也是个自来熟，看到谁都可以聊的很嗨。
后来吴彤和我说起他的时候笑得很厉害，说第一次见面，她正一个人在吉他房间练琴，闫康就推门进来了，打了个招呼，说你也学吉他啊，然后就坐了下来。
“我觉得这个和弦”随后，令她无语的场景出现了，起初她出于礼貌回应了几句，然后就觉得有点烦了，便不回应了。然而闫康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并不想继续和他聊下去，依旧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两个小时啊！”吴彤后来和我说，一边做惊恐状，“初次见面，他一个人在我旁边唠唠叨叨说了两个小时，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大笑，说实话，闫康是有点话唠，我也深有体会。接着我便跟她讲了自己带闫康去钓鱼的趣事。
有次晚上我去夜钓，闫康没事，便随我去钓鱼。到了水库，闫康不钓鱼，只是一边玩手机一边看着我钓。
没过几分钟，闫康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吭，你看这个美国歌手xxx，他一般喜欢蓝调布鲁斯，巴拉巴拉”
我钓鱼时注意力很集中，全神贯注盯着浮漂，对他的搭讪并不太想搭理，只是嗯了一声。
几分钟后。
“一般来说，我觉得吉他上的g挂留和弦”
“哦。”
几十秒后。
“我之前用吉他演奏钢琴曲《卡农》”
“”
“那个大横按对于初学者来说是有点困难”
几小时后，以往钓鱼都钓通宵的我说了一句话。
“闫康，我们回去吧，我不想钓了。”
听了这段故事，吴彤哈哈大笑，说难为你了。
那年中秋节的时候她过来练吉他，提了两盒月饼过来，应该不是自己买的，估计是医院过节发的福利，借花献佛来这里送人情了。
我当时正在前台坐着与闫康聊天，她把月饼放在前台柜子处。
“一盒是给蒙老师的，一盒，是给他的。”她伸手指了一下。
我以为她说的是闫康，因为我们两人之间除了打声招呼就没怎么说话，闫康和她倒是聊了好几次。
闫康好像也以为是给他的，这时候她有点急了，说：“不是，是给他的！”
“给我的？”我瞪大了眼睛。
“嗯。”她说，“我想，毕竟在你这学琴么，蒙老师有一份，你一份。”
我有点受宠若惊：“谢谢啊，中秋快乐！”
尽管送出与接收了礼物，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太大的改善，依旧停留在碰见了打个招呼的阶段。
直到十一国庆假期的到来。
越来越多的成人学员建了一个微信群，十月五号那天，由于闫康要调去上海，商量离开之前聚一下，便提议大家一起去ktv唱歌，响应者甚多。
喜欢音乐的人唱歌大多都还可以，比如她，黄老师和彩衣。彩衣日语专业，尤其擅长日文歌曲。这其中惟独我是例外，尽管会弹琴，却不太会唱歌，从小唱歌就跑调。
于是我也就自甘堕落，挑一些搞怪的歌曲唱。
不知道是怎么达成的，我和黄老师合唱的一首徐良的《客官不可以》。
客官不可以你靠的越来越近
你眼睛在看哪里还假装那么冷静
客官不可以虽然我生的美丽
气质又那么多情小心我真的生气
我之前也偶尔唱这首歌，周围人的反应也都是觉得挺有趣，毕竟这个词有点俏皮。但这次包间中两个笑点略低的家伙反应有点过激了。
我不经意间转头，发现闫康和吴彤二人，一个笑得弯了腰，另一个笑得直用拳头砸沙发。
有这么好笑么？我有点怀疑。
唱到一半，她说有事要回去，作为主人翁的我便展示风度，提出送她一程。
送下电梯到十字路口，她说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让我回去不用送了。
“真的可以？”我问。
“没事，我可是练过跆拳道的。”她说。
我信以为真，后来才知道她是骗他。
自那次唱歌以后，两人正式变得熟络起来。
每次她来琴行的时候，一开门，第一句话就是。
“客官，可不可以？”
我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后来习惯了也就开始配合她。
“不可以。”
然后就是“哈哈哈”一通狂笑。
再然后，加了微信，聊天开始多了起来。称呼也不再是俗套的“客官”，而是叫我的微信名“p一p”。
越聊越了解，越是觉得性格谈吐很合胃口。
大体的感觉，就是，咦，原来我们是同一类人啊！那一k了，不用刻意伪装。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多重人格，判断人格健全与否，我个人以为要看他是否能压抑住自己的本性，在不同的场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比如一个平日里满口污言秽语的凶恶汉子，在自己的儿女面前可能一直文志彬彬温文尔雅，因为害怕影响女儿儿子，这就是扮演好了一个好父亲的角色。
我平时面对的人群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自认为角色扮演还算成功。在老人和小孩子面前我属于比较有亲和力，让他们乐意接近的那种；在孩子的父母类型面前，也算彬彬有礼能聊能侃；在上班族学生面前，我就跟普通朋友差不多，待人接物差强人意。
而她呢，也属于人格健全那种。后来她让我评论的时候，我从网上搬运了几句，稍作改动，评价如下：
“亲人面前小清新，生人面前冷女皇。熟人面前神经病，闺蜜面前女流氓。”
两人相互诋毁的时候，我说吴彤很污很黄很暴力，吴彤说我很骚很浪很厚的皮。
两人的聊天，逐渐变得污浊，各种少儿不宜的词汇充斥其间。
经常是很正常的开始，中途不知道谁起的头，画风突变。
“艹你大爷”
“——艹你大爷！”
“艹你大爷”
“——我大爷已经去世了，要不换我？”
“去屎吃点屎好不好艹你大爷”
然后，一条条信息，有时候是单纯的文字“吃点屎好不好”，有时候就是一坨屎的表情，复制粘贴复制粘贴，对着我的手机狂轰滥炸。
还有一次，吴彤神秘兮兮地和我说，她们医院的小护士闲来没事的时候总会讲一些荤段子，她觉得好污啊。
这让我产生了一点兴趣，兴致勃勃地要求她复述一遍。
吴彤说：“这是x姐给我们讲的，很短的段子，就一个问题：为什么男人下面那么硬？”
我大失所望。
“是不是好污啊？”吴彤兴奋地问。
我很无语地说，“这也算污？我早就看过这个，男人下面为什么那么硬，不就是水放少了吗？”
吴彤很吃惊地看着我：“你知道这个段子啊？不过不觉得它很污吗？”
“如果这都算污的话，那我所知道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形容了比这污上百倍。”我说。
吴彤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便要我讲一个我觉得比较污的段子来。
我想了一下没敢讲，虽然我承认吴彤是一个挺污的女孩，但是通过这个段子，我还是明白了对方的层次，与自己相比，不过是小污见大污而已，我怕吴彤接受不了太污的刺激。
我知道她从小家教很严，在亲人c生人c同事们面前应该属于很乖很有礼貌涵养那种。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就好比小时候她不小心制造了一些垃圾，想要随地丢掉的时候，被家人严厉喝止，告诉她垃圾不能乱丢，必须要找到垃圾桶丢进去。
她不敢违抗，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垃圾桶，同时又不停制造出另外的垃圾，都快拿不下了。
终于找到垃圾桶了，她欢呼雀跃，兴奋地一股脑全丢了进去。
不仅如此，丢完之后，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便低头四下瞅瞅，看能不能找到些新的垃圾，然后瞄准丢进去。
我想，可能，她看到了我的时候，也许感觉就像看到了找寻多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垃圾桶一样。
其实我也一样吧，很多的污言浊语，只有对着她的时候才会讲出来。
我们是彼此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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