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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迁陵土豪

作者:南宫饮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里耶秦简8一一1562云:

    三十五年七月戊子朔己酉,都乡守沈爰书:高里士伍广自言:谒以大奴“良”c“完”,小奴“嚋”c“饶”,大婢“阑”c“原”c“多”c口,禾稼c衣器c钱六万,尽以予子大女子阳里“胡”,凡十一物,同劵齿。典弘占。

    七月戊子朔己酉,都乡守“沈”敢言之:上。敢言之。/口手。

    月己酉日入,沈以来。口口。沈手。

    这枚简牍的大致意思是:

    秦始皇35年7月22日,迁陵县都乡乡守名叫“沈”的人给迁陵县政府上了一份“爰书”公文,里面内容说道:“都乡高里有一位叫“广”的士伍说——我请求把我的成年男奴隶‘良’c‘完’,未成年男奴隶‘嚋’c‘饶’,成年女奴隶‘阑’c‘原’c‘多’c口以及一些庄稼c衣服器皿和六万钱全部交给我的大女儿‘胡’,她嫁去了阳里。我所给女儿的东西一共十一件。”

    写完这封“爰书”校劵后,在上面刻上了相应的刻齿。

    里典“弘”进行验证。

    这一天,都乡守“沈”批示:向上传达。口抄录。

    同一天傍晚,“沈”将这份“爰书”呈到县庭。口口“沈”抄录。

    我们从这封文书中发现了一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广”这个人在当时是一个有钱人,按我们今天的话来说,是个土豪土老财!

    “广”给自己大女儿的钱有六万,这是何概念?秦朝的钱是“半两钱”,按照《睡虎地秦简》记载,人们给政府干活儿,自带干粮的话,每天工钱8个钱,在政府吃喝的话,每天6个钱。我们假定一个人自备干粮,一年356天不间断干活,一年的工钱为365x8一2920,那要连续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攒到60000钱呢?很简单,60000÷2920一2055。所以,按照当时的工资标准,一个人要差不多20年风雨不断地干活儿才能存上6万钱。我们再用今天的工资标准来算,以我一个小职工每月3000左右的工资计算,年薪为:3000x12一36000元,我不吃不喝连续卖命20年,则:36000x20一720000元,整整72万人名币啊!“这还不包括他手里的大小奴隶c庄稼c衣服器皿等东西,广”在当时一定属于中薪阶层,是个土豪。可是问题随之而来,士伍“广”的钱从哪儿挣的?根据史料记载,秦朝是个“上农除末”的时代,什么意思?原来秦始皇注重农业生产,贬低商业买卖,把经商看成“本末”的东西,即最没出息的行业,据此来看,“广”的资产通过做生意得来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广”又仅仅是个小小士伍,收受贿赂这种途径也不现实,更何况当时的官员俸禄不是像今天这样直接发钱,而是发粟米。噫吁嚱,难道他是靠种粮食发家致富的?不得而知矣,不得而知矣。该问题有待深入探讨。

    里耶秦简还有几枚简记载了当时阳陵县十二个士兵欠账还不起c只好千里迢迢赶来迁陵当兵抵债的事。他们所欠的钱和“广”的资产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这枚简除了向我们透露出了“广”是土豪以外,还有丰富的历史讯息,其中有的颇值得玩味:

    第一,这枚简证明了迁陵c都乡c高里三者的隶属关系,即高里隶属于都乡,都乡隶属于迁陵;

    第二,当时的奴隶和器物一样,主人可以自由转送旁人,表明秦时奴隶的社会地位之卑贱;

    第三,“广”的资产转送给大女儿,可知他的孩子不止一人。他若有儿子,则表明秦时继承权不受性别限制,若他无子,则表明财产可由持有人自由支配,即“广”最钟爱大女儿“胡”,遂将财产转给她;

    第四,“胡”已经不是高里人,而已经嫁c或者正在嫁往阳里,所以,“广”给“胡”的资产不排除嫁妆的可能。如此,则嫁妆的起源和形式据此可以进一步探讨,一窥秦时的婚姻制度;

    第五,这枚简牍刻有6万的刻齿符号,这对刻齿的形制具有研究意义;

    第六,里典验证,说明“广”的决定是件严肃的事情,需要政府官员的验证和肯定,表明只有通过国家认可才具有“法律意义”;

    第七,阳里发生的一件事需要一级一级向上报,证明秦时的统治力度深入基层,中央强有力控制地方,层层深入;

    第八,“广”赠资产这件事,从“广”说出来到里典“弘”验证,再到上报都乡守“沈”,最终由“沈”上交县庭,都是同一天的事,这表明高里c都乡和县庭距离很近,甚至重合,退而言之,至少不会太远;

    第九,都乡守“沈”既是抄录这份“爰书”的人,又是传递的人,可否证明里耶秦简的抄录者和传递者同为一人?

    第十,这枚简牍记载的所有人都只是一个单字,“沈”c“广”c“胡”c“良”表明当时人只有名字而无姓氏,则百家姓的历史还可再探究竟。也许,里耶当时远离中原,受姓氏文化熏陶较少,才有此状况

    我就像油坊榨油一般,一定要把最后一滴油都榨出来才肯弃掉渣滓。我从这条简牍里一点一点扣文字,不放过任何一条有价值的历史讯息,只求最大化接近这条简牍记载的历史真相。当然,鉴于水平有限,找出的讯息或有不妥之处,亦或者还有更高价值的历史信息没有指出,望方家批评指正。

    通过这枚简,我知晓了高里士伍“广”是个土豪,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一枚有文字的简,一定要将里面隐藏的信息扣了又扣,直到要扣落文字为止——文字千万扣不得,毁坏文物要坐牢。再者,单独一枚简扣完了,就把所有扣过的简放在一起扣,也许,一堆榨干了油的渣滓聚在一起就成了聚宝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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