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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柴进

作者:瑞天书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出身造就性格,性格决定命运。

    柴进是凤子龙孙,出身根正苗红,但作为政治斗争的失败者,前朝后裔的罪名与生俱来。当官连政审都过不了,更别提什么事业编了,活着只是胜利者为了表示自己的宽宏大量。但柴进却不甘寂寞,以自己的方式混迹江湖。

    既然是混迹江湖,柴进在广告策划方面做足了功课,让周围那些认识他或者不认识他的人都会见缝插针地为他做着广告植入。

    正如那一日,店主人对林冲说道:“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嫡派子孙。自陈桥让位有德,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中,谁敢欺负他。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十个养在家中。常常嘱付我们:酒店里如有流配来的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资助他。”

    听饭店老板这么一说,柴进的仗义形象跃然纸上。而等到柴进真正的出场,那形象,那气质,除了拉风还是拉风,一副霸道总裁范,足够的狂拽酷炫,气场猛的可以绕地球三圈,绝对是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人气爆棚的焦点。

    只见:

    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骑一匹雪白卷毛马。

    马上那人生得龙眉凤目,齿皓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龙云肩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绦环,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引领从人,都到庄上来。

    柴进经常呼朋引类,甚至买个菜都前呼后拥半条街,但是他并未交下一个心腹之人。仗义这个词组用在他身上,变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蹩脚技能,没有一个死忠粉鞍前马后。这与跟他角色定位很像的李应和卢俊义相比,简直就是相形见绌,李c卢二人同样都是江湖驰名的大财主,但这二位都各自配备了一位誓死追随不离不弃的死忠粉,杜兴c燕青。

    为什么柴进就没有一位誓死追随的死忠粉?原因很可能出自柴进那引以为傲的出身。

    皇室后裔,太让人高不可攀。虽然他也礼贤下士,经常对一些走投无路的江湖人士施以援手,态度很诚恳,但是感情上却差强人意。贵二代柴进无法从内心深处对那些身处逆境,混迹在社会底层的好汉们的悲惨遭遇感同身受。

    都是行走江湖出来混的主,把面子跟尊严看得比命都重要,出来混社会的出身好点的是中产阶级,更多的都是彻彻底底的无产阶级,他们这些人的出身没有一个人可以与柴进相提并论。即便他们与柴进以兄弟相称,但在柴进面前,他们还是会感到不自在。再说柴进的仗义很多时候都是面子工程,根本不走心。

    你比如说,在林冲借宿柴进庄上的时候,庄上原来的枪棒教头洪某某的出场派头非同一般,简直就是颐指气使。但当林冲干净利落又力道十足的将洪教头撂倒在地时,洪教头顿时颜面扫地,只能“羞惭满面,自投庄外去了”。可见,柴进再仗义,他这里的饭票也是有期限的,想必在江湖中颠沛流离的洪教头再也不会惦念柴进的好了。其实通过这次林冲与洪教头的比试,也可以看出柴进为人处世的态度。

    虽然柴进对林冲关怀备至,但林冲却在柴进面前表现的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一直是在看柴进的脸色行事。柴进让他们二人比武打斗,这简直就是裸的人身攻击,只有像梁中书与杨志那样的上下级关系才可以让对方无条件服从。以技艺的展示博人一笑,此时的柴进就像是看戏一样,不停的加大赌注跟奖励。如果真的拿对方当兄弟,柴进绝对不会这样做,这是很不礼貌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侮辱贬低了林冲,就像是让林冲准备个节目,表演个杂耍,给自己吃酒助兴。

    无论柴进再怎么放低姿态礼贤下士,但是骨子里的高人一等永远是掩盖不住的,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让身边的人感到不舒服。所以他的仗义技能比较初级,不如宋江做得滴水不漏,让人如沐春风。

    武松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武松在柴进的庄上一住就是小半年。长时间的朝夕相处,让武松对柴进的行事作风深有体会,一针见血的说出:“客官,客官!我初来时也是客官,也曾相待的厚。如今却听庄客搬口,便疏慢了我。正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武松这样的人物,在柴进的庄上却受到了丧尽天良的不公待遇,“因害疟疾,当不住那寒冷”,堆了一把薪火在走廊里取暖。

    可见,柴进并不是一个可以长久与人为善的人,他与人结交更喜欢那种乍见之欢,日子久了,他便会产生审美疲劳,不当回事。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天下闻名的柴进却没有交下一个知心朋友。因为他打心里谁都瞧不上,即便是名气跟他相当的宋江也只是在他的庄上住了半年而已。

    在柴进与宋江的宴饮上就可以看出他们二人的话不投机。

    书中说:柴进邀宋江去后堂深处,已安排下酒食了。便请宋江正面坐地,柴进对席。宋清有宋江在上,侧首坐了。三人坐定,有十数个近上的庄客,并几个主管,轮替着把盏,伏侍劝酒。柴进再三劝宋江弟兄宽怀饮几杯,宋江称谢不已。酒至半酣,三人各诉胸中朝夕相爱之念。看看天色晚了,点起灯烛。宋江辞道:“酒止。”

    酒才喝到一半,宋江就喝不下去了,可见跟柴进聊天是一件多么索然无味的事。但是,当武松出现后,宋江就换了一副嘴脸,“宋江大喜,携住武松的手,一同到后堂席上,便唤宋清与武松相见。柴进便邀武松坐地。宋江连忙让他一同在上面坐。武松那里肯坐。谦了半晌,武松坐了第三位。柴进教再整杯盘,来劝三人痛饮。”接下来,“宋江听了大喜。当夜饮至三更。酒罢,宋江就留武松在西轩下做一处安歇。”宋江见到武松后,再也没有推辞不喝酒,而是来者不拒,一醉方休。

    宋江与柴进明明是一路货色,都是仗义疏财的主,却表现的话不投机。如果不是武松的加入,二人的宴饮差点不欢而散,想必这其中的缘由很耐人寻味。

    在为人处世上,我们实在找不出一点可以为柴进歌功颂德的机会。除此之外,最让人无法忍受的还是柴进的大言不惭,动不动就堂而皇之的跟政府叫板。遇到作奸犯科的杀人犯来投奔,他频率最高的一句台词就是,“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务,柴进也敢藏在庄里”。

    明目张胆的招降纳叛。这样看来,柴进简直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范,绝对作的一手好死。

    虽然柴进的性格上有缺陷,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一位幸福指数很高的土财主,是最不可能上梁山的几位候选人之一,除非是摊上事,而且还是摊上大事,最好是可以诛灭九族大逆不道的事。

    事实上,引发柴进上梁山的导火索就是让当政者最无法忍受的恶劣事件,通匪。

    柴进通匪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

    通匪可以,造反不行。即便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当政者还是对柴进的通匪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听之任之。但日防夜防,朋友难防,跟他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梁山却惦记上了他,还有他的家财万贯。为此,梁山不惜劳师动众设计了一出双簧,千方百计把柴进赚上梁山。

    书中说:

    忽一日,见一个人赍一封书急急奔庄上来。柴大官人却好迎着,接书看了,大惊道:“既是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李逵便问道:“大官人,有甚紧事?”柴进道:“我有个叔叔柴皇城,见在高唐州居住,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的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花园,呕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言语吩咐,特来唤我。想叔叔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遭。”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时,我也跟大官人去走一遭,如何?”柴进道:“大哥肯去时,就同走一遭”。

    遇到有人找麻烦,柴进最好的选择就是走法律途径,找政府替自己出头。但是,柴进却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心急如焚的准备只身前往案发地点替自己叔叔出头。去就去,放着自己满院子的宾客不带,非要带着一个惹事精李逵。看来,此时的柴进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就这样,李逵也鬼使神差的跟柴进去了高唐州。

    到了高唐州,见到气焰嚣张的肇事者殷天锡,柴进还是表现出了他良好的纨绔子弟的气质,对着犯罪分子大声疾呼,“直阁休恁相欺!我家也是龙子龙孙,放着先朝丹书铁券,谁敢不敬?”

    用“丹书铁券”来证明自己的来者不善,但是,作为资深老流氓的殷天锡却不吃这一套,“这厮正是胡说!便有誓书铁券,我也不怕!左右,与我打这厮!”一连串的感叹号,在殷天锡眼里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也不跟你废话了,教训你一顿再说。一看没唬住对方,殷天锡动了真格。柴进顿时呆若木鸡,瞬间石化,“丹书铁券”第一次失效了,这给柴进后半生造成了不可修复的心理阴影。

    人生就是一次奇妙的旅程,在这个旅程中柴进不断地梦想,也不断的醒觉。

    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佩服李逵的演技,作为梁山第一打手从出场的那一刻起,他就被设置了找茬模式,自始至终都在乐此不疲的找麻烦。解决分歧,李逵的办法比较低碳环保,直接就是胖揍一顿。

    流氓见流氓,怒火中烧。李逵与殷天锡两个人本来就都不是什么忍气吞声老实巴交的主,一个是毫无艺术修养的凡夫俗子,一个横眉冷对摆出了一副明目张胆的不满样。

    此时,终极杀人狂李逵终于派上了用武之地,连续的高低侧踹和上下勾拳,闪电般的左勾拳击中了殷天锡的右腮,重创了对方的心肝脾肺肾,给殷天锡造成了三分钟的眩晕,最终不可一世的殷天锡一命呜呼不省人事。

    人命关天,这下麻烦大了,但是柴进还是很淡定,表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大惊小怪。然后当着许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对肇事者李逵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自有誓书铁券护身,你便快走,事不宜迟。”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但殷天锡的后台很硬,他是当朝高太尉的侄子高廉的小舅子。有这层关系,高廉也毫不示弱,立刻出警,查了柴进叔叔家的水表,当然祸不单行,在人多势众的正规军面前,柴进没啥战力,被高廉带去的打手胖揍了一顿,分分钟就要挂掉。

    跟身体上受到的伤害相比,柴进的心灵创伤更是无法修复,受到了绝杀级的精神伤害,曾经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身份,那件让自己有恃无恐的“丹书铁券”原来在别人眼里分文不值,在外人看来,他柴进连纸老虎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只画着虎皮的大花猫。

    现实是这样的残酷。

    但比现实更残酷的还是人心。

    在柴进惹上麻烦铃铛入狱的时候,那些曾经受到过柴进恩惠的人,像二龙山的武松和曾经在他庄上的枪棒教头洪某某都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除了慷慨围观就是无动于衷,就算柴进惨死在高唐州的监狱里,他们能送个花圈就不错了。曾经光鲜亮丽天下闻名的柴大官人此时成了举目无亲的悲催男主。

    剧情如此危急。就在柴进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柴进家的“丹书铁券”也没有露面,看来有没有“丹书铁券”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是有,估计它的功效也被柴进夸大其词了。什么“我自有丹书铁券护身”,简直就是柴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入戏太深的柴进此时此刻陷入了无尽的绝望。护身符“丹书铁券”也变成了一道致命的催命符。

    天无绝人之路,在柴进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时候,梁山上的宋江却在幸灾乐祸。因为只有柴进惹上麻烦,他才可以名正言顺的施以援手,顺理成章的把大财主柴进拉上山,作自己的小弟。

    在宋江的运作下,专治各种不服的梁山好汉插手了。举世闻名的柴大官人成了这次梁山好汉抢险救灾的帮扶对象。

    但是一开始,梁山的军事武装被借助超自然力量的高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见高廉队中卷起一道黑气。那道气散至半空里,飞砂走石,撼地摇天,刮起怪风,径扫过对阵来。林冲c花荣等众将对面不能相顾,惊得那坐下马乱撺咆哮,众人回身便走。高廉把剑一挥,指点那三百神兵从阵里杀将出来,背后官军协助,一掩过来。赶得林冲等军马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呼兄唤弟,觅子寻爷,五千军兵,折了一千余人,直退回五十里下寨。”

    看着高廉大显神威,梁山众好汉一筹莫展,然而也就是在梁山损兵折将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视线里,那就是有着花言巧语属性外加神棍技能的入云龙公孙胜。一物降一物,在得到师傅真传后的公孙胜小宇宙爆走,一招制敌,将高廉打回原形,送到了阴曹地府。

    拯救大官人柴进的计划成功收官。柴进不负众望,上了梁山领了盒饭。除了柴进,被抬上梁山的还有大量的真金白银,“并夺转许多家财,共有二十余辆车子,叫李逵c雷横先护送上梁山泊去。却把高廉一家老小良贱三四十口,处斩于市。再把应有家私并府库财帛,仓廒粮米,尽数装载上山。”

    我们把柴进遇险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仔细梳理一下,就会感到这件事大有蹊跷。

    当初吴用把李逵留在柴进庄上,临走前对李逵说道:“你且小心,只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累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再来取你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伙。”

    原来“请柴大官人入伙”,已经早就被吴用提上了日程。那动机是什么?

    动机就是柴进的家产。

    这与梁山后来诱骗卢俊义,李应等人的动机一致,都是事先千方百计地陷害然后再大费周章的营救。关于这一招的正确打开方式,梁山头领们使用起来是屡试不爽。

    毕竟在绿林江湖上没有和平崛起的提法,只有赢得战争,获利才是最丰厚的。所以,想要发财致富,必须挑起争端。

    最后,梁山也将高唐州的税收一扫而空,运上了梁山。不管是用二进制还是十进制,这笔买卖,对梁山来说,都是再划算不过的。

    在整件事中,柴进始终被梁山人牵着鼻子走,看着自己的万贯家财被充公,柴进的心里相当郁闷。

    此后,柴进很少露脸,他与那些逞凶斗狠的肌肉男格格不入,几乎没有参与梁山的打架斗殴,而他最大的贡献就是在梁山草创初期,为梁山原始资本的积累添砖添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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