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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原来李逵

作者:瑞天书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湖是在市井中诞生的,江湖是市井人的江湖。

    李逵在水浒中的知名度很高,基本算得上是妇孺皆知的公众偶像。李逵之所以有如此之高的人气,原因无非是他本人在水浒中的所作所为让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感到了大快人心。李逵敢于以暴力对抗和权威,哪怕是抢劫越狱,杀人越货。正是这些过激行为让那些苦难中的社会底层有了一定的幻想色彩。因此,李逵成了很多面对社会不公平现象敢怒而不敢言群众的偶像,作为一个虚构的人物或多或少替那些积怨已久并还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出了一口恶气。

    一个人的命运与能力有关,更与你遇到什么人有关。李逵这个江州牢房的狱卒在遇到江湖大佬宋江后,一切都变得别开生面了。

    当时,宋江发配江州与戴宗初次相识,

    宋江诉说一路上遇见许多好汉,众人相会的事务。戴宗也倾心吐胆,把和这吴学究相交来往的事,告诉了一遍。两个正说到心腹相爱之处,才饮得两杯酒过,只听楼下喧闹起来。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李逵自带音效出场。

    戴宗问道:“在楼下作闹的是谁?”

    过卖道:“便是如常同院长走的那个唤做铁牛李大哥,在底下寻主人家借钱。”

    戴宗笑道:“又是这厮在下面无礼,我只道是什么人。

    一个“又”字,直接把李逵未出场前的所作所为一语道破。李逵这个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经常无事生非寻衅滋事。无风要起几层浪,见树还要踢三脚,一下子就吊起来了宋江的胃口。

    等到李逵被带到宋江面前时,宋江的反应也是耐人寻味。宋江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贩夫走卒江洋大盗没见过,自己还亲自动手杀过人。但是见到李逵,宋江还是大吃一惊,“宋江看见了吃一惊。看那人生得如何?但见: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

    李逵的长相跟慈眉善目不搭一点边,凶狠指数五颗星,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一句话说就是长得太影响市容了。而且李逵还粗鲁暴躁,话不投机动不动就使用拳头解决问题。在水浒中无论是狐假虎威的乡绅还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遇到发起飙的李逵,其结局一般都是横死街头,血肉横飞当场毙命。闹得人心惶惶,让人闻风丧胆谈而色变。

    而李逵的世界观跟他的经历有关,从小生活在在社会底层,让人看不起,除了有一身力气,别的什么都没有,想读书,家里也没有钱供,除了打架斗殴别的一无是处,所以在他小时候,就有人说他以后长大了不是狱卒就是罪犯。当拿着一把铁斧砍向别人的脑袋时,还有区别吗?再说李逵自己也一度认为成为梁山上的一员是一件超级光荣的事情,在他看来,那就意味着成熟和被尊敬,即便这种尊敬是来自于恐惧。

    虽然宋江是李逵在这条不归路上的开始,但很有可能结识宋江却是李逵一次蓄谋已久的毛遂自荐。

    宋江对梁山有恩,搭上宋江这条线,就基本可以算是拿到了梁山的饭票,所以很多对社会不满蠢蠢欲动的不安定分子都打起了宋江的主意,李逵也不例外。很快主意就有了,就是惹是生非制造麻烦,然后理直气壮的出现在宋江面前。

    见到宋江后,李逵一边打量一边准备试探眼前这个跟自己一样黑的矮个子,这个人是否真的是像传闻中的那样仗义疏财。

    李逵看着宋江,问戴宗道:“哥哥,这黑汉子是谁?”

    戴宗对宋江笑:“押司,你看这厮恁么粗卤,全不识些体面!”

    李逵便道:“我问大哥,怎地是粗卤?”

    戴宗道:“兄弟,你便问请‘这位官人是谁’便好。你倒却说‘这黑汉子是谁’。这不是粗卤,却是甚么?我且与你说知。这位仁兄便是闲常你要去投奔他的义士哥哥。”

    李逵道:“莫不是山东及时雨黑宋江?”

    戴宗喝道:“咄!你这厮敢如此犯上,直言叫唤,全不识些高低!兀自不快下拜,等几时!”

    李逵道:“若真个是宋公明,我便下拜。若是闲人,我却拜甚鸟!节级哥哥不要瞒我拜了,你却笑我!”

    宋江便道:“我正是山东黑宋江。”

    李逵拍手叫道:“我那爷!你何不早说些个,也教铁牛欢喜!”扑翻身躯便拜。

    宋江因忙答礼,说道:“壮士大哥请坐。”

    李逵出场时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横行霸道胡搅蛮缠的样子,直接来了一句,“这个黑汉子是谁?”一点也不讲究语言技巧,也不会修辞,表现的相当恶俗。但是当得知对面是宋江时,又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态度一下子缓和下来,表现出了格外的恭敬。这就是李逵送给宋江最好的见面礼,尊重是一个狱卒给囚犯最好的礼物。这样的转变带给了宋江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虽然宋江不知道自己到底何德何能但是只要报出名号就能立刻让一个素昧平生又凶神恶煞的大汉俯首帖耳,自然让宋江满足感爆棚,飘飘然,让本来只是阶下囚的宋江如沐春风。

    给宋江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接下来李逵开始试探起宋江,坦言自己身无分文,看看宋江的反应。因为选择是个双向的过程,职员选择自己最看好的老板,老板也在选择最忠诚的职员。

    宋江二话没说,直接表现出了无产阶级一家亲的热情,当即拿出了十两银子让李逵去耍。李逵也是一点也不客气,拿了钱就去耍了。最后得出一个宋江“果然仗义疏财”的结论。这还没完,紧接着李逵又继续接二连三的试探宋江。

    首先,赌钱输了赖账,找茬打赌徒。宋江的表现很大度,跟被打的人赔礼道歉,掏医药费,对李逵没有一句埋怨。接着,大家一起吃饭,李逵又莫名其妙惹事,拿鱼汤泼酒保,其行为简直就是令人发指,但是宋江还是表现的很大度,继续赔礼道歉,没有责怪李逵。看到宋江如此对待自己,李逵继续给宋江戴高帽,说“结拜这位哥哥也不枉了”,开始对宋江有意套近乎,这还没完,听说宋江想吃鲜鱼汤,李逵立刻表态去弄两条鱼,其实就是欺行霸市,去鱼市上抢。

    通过这一连串的试探,李逵已经从心底里认可了宋江。后来,宋江因题反诗被判斩立决,李逵在监狱寸步不离的服侍宋江。在午时三刻宋江即将被斩首的紧要关头,李逵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持械劫了法场,杀得法场人仰马翻,救走了宋江。如果不是李逵,宋江必死无疑。

    宋江得救后执意要大家伙替他报仇,去打无为军,拿住黄文炳。经过大家伙的一阵折腾,黄文炳最后被带到了宋江面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宋江直接问道“哪个兄弟替我下手”。这个时候,李逵是第一个跳出来动手的,李逵一出手,场面相当的少儿不宜触目惊心,李逵直接在黄文炳身上割肉,边割还边烤着吃,想想都恶心,李逵却吃得津津有味。

    没办法,既然做了走狗,当然要像狗一样去卖命。

    从这开始,李逵几乎是跟宋江形影不离,为宋江的上位鞍前马后,忠心耿耿。

    黄文炳尸骨未寒,宋江就开始假惺惺的表演起来了。

    只见宋江先跪在地上,便道:“今日如此犯下大罪,闹了两座州城,必然申奏去了。今日不由宋江不上梁山泊,投托哥哥去。未知众位意下若何?如是相从者,只今收拾便行;如不愿去的,一听尊命。只恐事发,反遭负累,烦可寻思。”

    说言未绝,李逵跳将起来便叫道:“都去,都去!但有不去的,我一鸟斧,砍做两截便罢!”

    宋江道:“你这般卤说话!全在各人弟兄们心肯意肯,方可同去。”

    众人议论道:“如今杀死了许多官军人马,闹了两处州郡,他如何不申奏朝廷?必然起军马来擒获。今若不随哥哥去,同死同生,却投那里去?”

    宋江大喜,谢了众人。

    满满的都是套路。宋江说的客客气气,但李逵明摆着就是裸的威胁,有谁敢说个不字,直接就给砍成两截,众好汉当即表态,愿意跟宋江同生共死,绝无二心。

    等到大家伙到了梁山之后,宋江意犹未尽,借着黄文炳陷害自己的台词自吹自擂。

    宋江说起江州蔡九知府捏造谣言一事,说与众人:“叵耐黄文炳那,事又不干他已,却在知府面前胡言乱道,解说道:“‘耗国因家木,’耗散国家钱粮的人,必是家头着个木字,不是个宋字?‘刀兵点水工,’兴动刀兵之人必是三点水着个工字,不是个江字?这个正应宋江身上。”

    李逵跳将起来道:“好!哥哥正应着天上的言语!虽然了他些苦,黄文炳那贼也吃我杀得快活。放着我们许多军马,便造反怕怎地!晁盖哥哥便做大皇帝,宋江哥哥便做小皇帝,吴先生做个丞相;公孙道士便做个国师,我们都做个将军,杀去东京,夺了鸟位,在那里快活,却不好!不强似这个鸟水泊里!”

    看着宋江自己捧自己,梁山之主晁盖并没有接话茬的意思。为了不让宋江冷场,李逵当机跳了出来,说了一段看似无厘头但却满含深意的一段话。首先李逵肯定了宋江的地位,上应天意。然后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直接把梁山高层的权力构架跟大家伙做了宣布。咱们这是分等级的,让大家不要以下犯上,各司其职。最后,李逵借此也成功的打造了自己乱说话一根筋的形象,表示自己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逵的话看似轻巧,但没有一个人不放在心上。这就是宋江要的效果,自己说不出来的话,李逵都可以替自己说出来,李逵是宋江另外一个版本的传话筒,为宋江党最终获得梁山的指挥权立下汗马功劳。

    作为打手,李逵无疑是称职的。同样作为心腹,李逵更是心思缜密,他经常是四两拨千斤,通过几句话或者一些看似鲁莽的举动为处于被动或者下风的宋江扭转局面,争取更多的利益。

    三打祝家庄,李逵杀了早已归降梁山的扈家庄满门,李逵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与扈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大开杀戒?其用意宋江心知肚明,因为宋江才是整件事的幕后主谋。当时扈三娘被捉,成了宋江的义妹,宋江早就盘算着拿扈三娘做顺水人情收买人心。但是在那个年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扈三娘家人健在肯定要先征求他们的意见,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人道毁灭。到时候自己是扈三娘的哥哥,自然可以在礼法上替扈三娘做主,让她嫁谁就嫁谁。

    除此之外,李逵还曾经毫无人性的杀了一个天真烂漫的五岁孩童,目的就是为了让朱仝无路可走落草梁山。而这件事李逵千真万确是受了宋江的指使,而且证据确凿,因为是李逵亲口承认的。

    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气,我便罢。”

    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

    李逵口不择言说出了幕后主使,但是李逵并没有指名道姓的单说宋江,而是说是受了晁盖跟宋江的将令,具体是谁李逵没有明说,也算是为自己和宋江推脱责任,反正错是大家的,干嘛让我一个人背黑锅,晁盖都搬出来了,你还想咋地?朱仝是不能咋地了,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朱仝如愿以偿的上了梁山,但是李逵却被留在了柴进的庄上。离别前,吴用对李逵说了几句悄悄话。

    吴用吩咐李逵道:“你且小心,只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累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再来取你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伙。”

    吴用的这句话讲不通,他一边要求李逵不要惹是生非,一边又说取他还山的时候也要请柴进入伙。柴进是什么身份,凤子龙孙,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身家性命不保,怎么会落草为寇。吴用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李逵你在柴大官人的庄上要见机行事,争取惹出点事端,让柴大官人惹上麻烦,到时候再把他拉下水入伙梁山。

    果然李逵在柴进庄上没住多久,就三拳两脚打死了殷天锡,成功的让柴进惹上了官司。柴进被捕入狱,梁山兴师动众来救,攻陷高唐州,柴进无路可投最终不得不落草梁山。

    除了义无反顾的替宋江背黑锅,每当梁山发生重大的政治变动,李逵的表现都是最活跃的。

    晁盖死后,留下了一句政治遗嘱,“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自此,梁山进入最高权力的真空时期。但李逵才不管那一套,什么遗嘱不遗嘱,拿着斧子,哭着喊着让宋江出来主持大局。

    黑旋风李逵在侧边叫道:“哥哥休说做梁山泊主,便做了大宋皇帝却不好!”

    在李逵眼里没有皇帝,只有宋江。

    等到后来,卢俊义上山捉了史文恭,按照晁盖的遗言,卢俊义当仁不让应该是晁盖的合法接班人,但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只见黑旋风李逵大叫道:“我在江州,舍身拼命,跟将你来,众人都饶让你一步。我自天也不怕,你只管让来让去做甚鸟!我便杀将起来,各自散火!”

    李逵依然是裸的威胁,但一锤定音。言外之意除了宋江他谁都不服,谁敢篡夺梁山的最高权力,他就砍了谁。看到此情此景,卢俊义如坐针毡,即便他有心坐梁山之主但也无力掌控这个局面。

    后来,宋江故意在菊花会上放了一个试探球,有意无意的说出自己想招安的想法。万万没想到以武松c鲁智深为代表的反招安代表七嘴八舌的唱反调。不仅没有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培养出对组织的高度认同感和深刻的危机意识,最可恨的是还没有跟领导保持利益一致的觉悟。看着这些没心没肺的反招安代表,宋江不知所措非常的尴尬。怎么才能化解这个尴尬,李逵跳出来了。

    黑旋风便睁圆怪眼,大叫道:“招安,招安,招甚鸟安!”只一脚,把桌子踢起,攧做粉碎。

    本来只是一场辩论赛,李逵却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这就是李逵的不对了,李逵的不对就是整个反招安代表的不对,所以宋江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杀鸡儆猴敲山震虎了。

    宋江欲斩李逵,众人劝阻,监之。宋江酒醒,悲念李逵,并说服武松c鲁智深,要去招安。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从台面上反对招安,即便是反对,也只是搞点小动作。李逵功不可没。

    而在梁山第一次受招安,朝廷代表颐指气使地在梁山上耀武扬威,宋江为了给谈判留有回旋余地,不便发作。但为了跟朝廷讨价还价,他决定有必要回击一下朝廷,打击一下朝廷代表的嚣张气焰,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李逵就是最好的人选。

    只见黑旋风李逵从梁上跳将下来,就萧让手里夺过诏书,扯的粉碎,便来揪住陈太尉,拽拳便打。

    此时宋江c卢俊义皆横身抱住,那里肯放他下手。

    恰才解拆得开,李虞候喝道:“这厮是甚么人?敢如此大胆!”

    李逵正没寻人打处,劈头揪住李虞候便打,喝道:“写来的诏书是谁说的话?”

    张干办道:“这是皇帝圣旨。”

    李逵道:“你那皇帝正不知我这里众好汉,来招安老爷们,倒要做大!你的皇帝姓宋,我的哥哥也姓宋,你做得皇帝,偏我哥哥做不得皇帝!你莫要来恼犯着黑爹爹,好歹把你那写诏的官员尽都杀了!”

    众人都来劝解,把黑旋风推下堂去。

    宋江一面想招安,一面又必须积极与朝廷为敌,因为处于弱势,招安是不可能站在一个平等谈判的地位上的,只有战场上赢得漂亮,梁山才能在谈判桌上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李逵为宋江做了那么多。对于李逵的任劳任怨,宋江又是如何回报的?众所周知,梁山好汉们各个都是喜欢跟敌人刺刀见红,杀敌不要命,尤其是李逵,经常是光着膀子跑在玩命的第一线。梁山对外大小战役上百场,尤其是最后征方腊,绝大部分好汉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了,但是李逵却毫发无伤的回到了京城加官进爵,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李逵有宋江的特殊照顾。盾牌作为一种防御性武器很少被人使用。在梁山上唯有李衮和项充使用盾牌,而且他们两个的盾牌很大,足以掩护四五个好汉,安全系数比较高。另外他们的盾牌上还各插有二十四把飞刀,把李逵和他们安排在一个作战小组,作战前有他二人在前面开路,绝对可以保证李逵在群殴中战斗力开挂不掉血。

    可见,对于李逵,宋江也是在以牙还牙的爱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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