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李代桃僵
即将升堂的时候，司礼监的人也到了，是一个叫黄锦的公公。
这场戏，也随之进入了犹如三国鼎立的局势。
李胖子懵了，百姓们热血沸腾，差官们严阵以待。
杨乾坐在中间，刀段和黄锦一左一右。
杨乾脸色很难看，但还是稳了下来，一拍惊堂木，问道：“李通故，你可知罪？”
李通故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问道：“大人问的话，小的着实不明白！”
刀段冷笑了一下，黄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杨乾却要装出一副很愤怒的模样，只见他他拍了下惊堂木，说道：“好个李通故，你知法犯法在先，现在还想蒙骗过去是吧，不来点狠的，怕你是不会招了，来人，先脊杖一百。”
李胖子吓得面色惨白，百姓们无不叫好。
衙役拿起杀威棒，将李通故围了起来，正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慢。”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刀段已经起身，站得犹如标枪般的挺拔。
一个嫉恶如仇的热血男儿，怎么会帮这个贪官说话呢？众人甚是不解。
杨乾怒道：“刀将军，你是什么意思？”
刀段大声说道：“杨钦差，内阁既然着你来审理此案，便是对你的信任，是吗？”
杨乾说道：“那是当然，这不光是内阁的信任，更是朝廷的一一一一一一”
语气里，透露着自豪和骄傲，随即，脸色一变，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刀段的话语圈套中。
严嵩为内阁首辅，所以，所谓的内阁的信任，在这里，便变成了严嵩的信任了。
刀段点了点头，说道：“很好。”然后又说道：“那么，杨钦差，你认为这样的审案方法合理吗？”
杨乾一愣，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他的这个方法，已经是最后的方法了，却不想，还是被刀段识破了。
杨乾怒道：“我为主审，案子怎么审，那是我的事，你作为临时的陪审，在一旁听着便的。”
刀段说道：“那你的意思便是，连黄公公也得老实的听你审案是吧？”
刀段及时搬出黄公公，显然是很聪明的。既然内阁和司礼监是相互牵制着的，那么，此时的黄公公和杨乾，不也正好可以相互牵制吗？
杨乾说道：“自然不是这样了······”
刀段怒道：“那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杨乾失声说道：“因为黄公公是一一一一一一”
话语及时的停止了，刀段接着说道：“因为黄公公是司礼监派来的，是吧？”
杨乾心事被人看穿，却又不能表露出声色，只得沉默，沉默，便是默许。
刀段怒道：“同样是大明朝的官员，同样是陪审，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待遇？你这样做，王法何在？”
杨乾心虚，背心冷汗直流，大口的喘气。
黄公公冷静的笑了笑。
杨乾好歹经过大风大浪，随即说道：“刀将军为什么觉得我审案的方法不对？”
刀段说道：“我已将物证交予大人手中，又将证人至于牢房候着，大人只需按部就班的审理即可，何故直问犯人知罪不知罪，大人如此审案，道理何在？”
此话一改先前的霸气，增加了些书生意气，大家都不由得认为，刀段不但还很理智，而且，还是个有学问的人。
杨乾心里顿时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刀段继续说道：“犯人在不知道主审官要给他治什么罪的情况下，自然会糊涂了，而主审官轻易动刑，届时，案子若是结了，交到上面去的时候，上面一定会以严刑逼供驳回，到时候，恐怕吃亏的是我们了！”
这便是严嵩等人商议出来的计谋：先是不问案情，直接要定李胖子的罪，然后施以苦肉计瞒骗过众人，闹成一副屈打成招的局面，甚至是打死，届时，案子上交到内阁后，内阁再以屈打成招的事实，重新调查此案，届时，不但可以帮李胖子咸鱼翻生，更可以借机对付刀段。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对刀段的佩服更是加重。
李胖子和杨乾犹如泄气的皮球般，了无生气的呆坐着。
黄公公笑了笑，然后终于说话了，他说道：“好一个镇东将军，皇上果然没有看错你。”
这句话足以将杨乾仅存的一点理智击溃。
杨乾顿觉大势已去，犹如三魂七魄只剩下最后一魄，悠悠的说道：“将军分析的，着实有道理啊！”
所以，李胖子这条咸鱼，想要翻生是不可能的了。
当案情进入到最后调查阶段的时候，杨乾的呼吸变得愈发的沉重起来，因为此时已经涉及到了赃银的下落问题。
他自然也拿过李胖子的钱。
刀段问道：“那么多脏银，现在何处？”
李胖子想了想，说道：“不知道。”
刀段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想以这个借口蒙骗过关的话，会换来什么样的后果。”
李胖子鼓起勇气说道：“我死罪已定，你休想再从我口中套到任何东西。”
刀段说道：“将此话记录在案。”然后又怒道：“李通故，我必须告诉你，从夏朝到元朝，刑法中最高的是株连九族，可是，我大明朝，却可以株连十族，我料你也没有这个胆子敢贪墨如此巨大的一笔脏银，更料你一人私吞不了这么多钱财，届时，案子一定，为了追查这批赃款，莫说掘地三尺，恐怕你李家c还有你十族内亲戚朋友的祖坟，都要被挖，都要跟着受牵连！”
李胖子吓得恨不能一死了之，杨乾吓得冷汗直流。
刀段又说道：“告诉你，我既然能调出你的那些陈年旧事出来，就能查出那批脏银的去向，你若肯坦白从宽的话，你十族内的亲戚朋友，便不至于随你陪葬，但是，你要是顽固不化的话，他们，都将成为你贪墨背后的牺牲者。”
李胖子有理由相信刀段所说的话，于是虚弱的说道：“我说。”
刀段说道：“很好。”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得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慢慢的割着杨乾的心。
李胖子说道：“给了些同僚，亲戚，和上面的人。”
刀段说道：“一一说来。”
杨乾当然知道这话不能再一一说来了，于是将惊堂木连拍三下，大声吼道：“速速道来。”
三下惊堂木一经拍完，便有一支暗箭从外面射来，李胖子应声倒地，刀段对花小飞说道：“赶紧救他！”说完便朝外面追去。却见一着东瀛武士装扮的人逃了出去。
当刀段再度回到公堂的时候，李胖子的身上，已经盖上了一条白布。
花小飞静静的说道：“箭上有剧毒。”
刀段愤怒的说道：“好个李代桃僵之计。”
杨乾装出一副惊吓过度的神情，说道：“久闻浙江处境犹如水深火热，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比起这官场的黑暗，浙江这水深火热的处境又算得了什么呢？
晚饭时分。
胡宗宪，戚继光，黄锦，杨乾，刀段等人坐在一起。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黄锦打破了僵局，然后差人拿来一坛好酒说道：“这酒，是嘉靖元年的陈酿，至今，已有近三十年了，临行前，曹公公再三嘱咐，一定要我代他陪部堂大人喝上一杯。”
胡部堂握拳对准京城方向说道：“胡某在此谢过曹公公。”
黄锦亲自给众人倒酒。
然后端起酒杯说道：“这第一杯，我就代曹公公敬部堂大人了，期待部堂大人早日平倭成功。”
胡部堂起身，说道：“借公公吉言，胡某必当早日平息倭寇之乱，还浙江百姓一个安宁。”
两人对饮完毕后，黄公公倒满酒，然后对着刀段说道：“刀将军智勇双全，实乃国之良将，现在又除去了李通故这个贪官，实在是年轻有为啊！”
刀段慢慢的说道：“李通故不是我除去的。”
此话一出，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杨乾脸色惨白，黄公公也是左右为难，胡部堂连忙解围道：“刀段，黄公公敬你酒，你还磨蹭什么？”
刀段端起酒杯，语气极为豪爽的说道：“喝酒可以，但是，黄公公要赏罚分明，李通故的确不是我除去的。”
黄公公笑了笑，说道：“这我知道！”
这句话，可能是话里有话，杨乾听候，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只巴不得早点回京交差。
当然，也可能不是话里有话。
对于话里有话的话，多数情况下，只有那些心里有鬼，或者疑心病很重的人才能感觉出来。
刀段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刀某已经干杯了。”
黄公公也一饮而尽，然后说道：“黄某也干杯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便不再紧张了。
这顿饭，无疑是杨乾吃的最为漫长，最为痛苦的一顿饭。
据说，他在吃完这顿饭后，回到驿站便病倒了，然后足足三天滴水未进，险些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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