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稍稍缩了缩双腿，给桃子腾出个位子来。于是两只猴子就这样正对着坐好，只是桃子看起来一脸的不自然，不时便分神小心地瞧瞧四周，后来干脆将两腿收到最拢，直接将膝盖靠着胸脯，顺势将下巴也贴在双腿上。
桃子就这样蜷缩在那里，夜晚光线昏暗，若是从远处粗略一看，还以为这是个棕黄色的大圆球。
石猴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在害怕，即便是桃子用双手从两侧环住双腿，又在身前相互扣住，依赖着双手的力量尽量使双腿不颤抖，可是越是力用的紧，双手就越是摇得紧，于是双腿也便越是颤抖得厉害。
“大大王，我们回去吗？”
桃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即使努力压低了声音，声色间仍旧是明晃晃地带了几分颤音。
石猴笑了笑，也是，到底只是只百多年寿命的小猴，遇见那传说中的几千年修为的精怪，害怕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不就一个月零几天的寿命吗？
“不回不回。”石猴想也没想便答道。
桃子应过一声，瞧了瞧那天边的满月，怔了怔。
良久，桃子终于开口了，仍旧是那种小心翼翼的低沉语气。
“大王，当初你救赤尻马猴的时候，怕吗？”
石猴怔了怔，转了转眼珠，又咬了口桃子塞来的桃果，思绪开始回归到一个月以前。
“不知道。”
石猴最终放弃了回想，他的确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是怕还是不怕，似乎当时也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啊？”桃子愣了愣，怕就是怕，不怕就是不怕，哪来所谓的“不知道”之说？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救他。”石猴飞速咀嚼着口中的果肉，继续道，“当时俺只知道没人救他的话，他就要被淹死了。”
“哦”桃子稍稍明白了几分，眼神中闪过一丝灵光，又变得黯淡下去，“那之后呢？之后想起来怕吗？”
“不怕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当时大家都认为你会和赤尻马猴一块被淹死，我们都怕，你竟然不怕？”
“可俺没死。”石猴随口便说道，“若是死了，到了那阴曹地府，要是那阎王敢收我，我就砸了他的阎罗殿！”
“可死了就是死了啊。”桃子呢喃道。
“谁说的？谁定的规则？俺不想死，有谁敢擅自拉俺入阴间？”
“是神仙呢？”
“杀了。”
“是妖怪呢？”
“也杀了。”
桃子不说话了。他好似忽然间明白了石猴为什么能被尊为猴王。他看石猴的目光在自一刻开始，带上了另一番色彩。
那是崇拜。
桃子逐渐放大了胆子，蜷缩的身躯开始放松了开来，声音也逐渐地放大了几分。
“那以后，大王想做什么？”
“以后嘛”石猴挠了挠猴腮，“先杀了孩儿们都怕的那只妖怪，然后带着孩儿们逍遥无边，要是有神仙妖魔敢来打扰，天上来的，那就捅破那天；地下来的，那就踏碎这地！”
石猴话音未落，半空中忽然惊起一道炸雷，正中距离两只猴子三四丈开外的一片树林。
轰！
火光惊起，整个方圆三丈的小树林在那一记惊雷间化作灰烬。
桃子慌乱间脚底一滑，直接掉下了树去。
“大王，天谴！”桃子摔得晕头转向，半站着身子大声叫道。
“屁遣，你瞧前面是什么？”石猴吐出嘴里的桃核，指了指那小树林中间的巨大怪物，嘴角扬起一道弧线，只道，“俺还没去找你，你个精怪倒是自己寻上门来了。”
桃子闻言顺着石猴目光瞧去，正巧与那巨大的妖怪对视。
那双兽眸，每一只眼睛都有桃子的拳头那么大，在夜里闪烁着血色的光芒，像极了嗜血的凶兽。
实际上不是像，那妖怪本就是。
“混混”桃子吓得直哆嗦，唇齿模糊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连忙手脚并用着爬上树来躲到了石猴身后。
就像当初第一次遇见石猴躲到那年老的通臂灵猿身后一样。
“哼猴子，你不怕本王？”那妖怪抬了抬手中一丈多长的重刀，那刀刃在月光照射之下隐隐显出可怕的寒芒，妖怪浑身被铁盔保护住。
“桃子你看”石猴指了指那只硕大无比的妖怪，道，“那丑八怪还真像你们描述的一样，上身为人，下身为牛，哈哈！”
桃子脸都吓白了，根本不知道石猴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石猴在笑什么。
“猴子！”那妖怪将重刀刀刃对准了石猴，“你个泼猴是个什么来头，竟认不得你爷爷？”
“俺哪里晓得你是哪个丑八怪，快快抱着头滚回你的山窝窝头里去，生得这幅丑态，难怪这花果山的生灵都不敢出来瞧上一眼，原来是害怕看见你这样子，夜里做噩梦！”
被那石猴一番羞辱，那妖怪顿时一阵暴怒，提起长刀横空一跃，直接朝着石猴夺面劈了过来。
石猴心底暗自骂了一声，带着桃子翻身一跃，眨眼间便跳到了另一棵树的枝节上。
妖怪那刀锋没劈到猴子，却是带了一阵惊雷直接将那巨树劈了开，顿时一阵惊雷响起，劈口处砰一声炸了开来，飞溅的木屑好似刀刃一般，猛地划伤了石猴手臂。顿时创痕处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泼猴，现在告诉爷爷是谁该滚蛋？”
那妖怪一脚将脚下半截粗壮的树木踏碎，开口便怒骂道，“给老子记好了！杀你的是这花果山之尊，混世魔王！”
“回水帘洞去。”石猴拍了拍桃子的肩膀，转过身来睥睨着那妖怪，眼中尽是不屑。
“啊？”
“啊个屁，跑！”石猴破口大骂，连推带搡着把桃子推下树去，“给老子跑！跑！”
桃子迟疑地瞧了瞧石猴，最终转身一跃，在藤蔓间荡来荡去，逐渐消失在森林深处。
妖怪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似乎闻到了鲜血的气味，双眼之间闪出一道嗜血的精光，将那重刀在空中挥舞了几圈，朝着石猴扑了过去。
“见过，喜欢喝血的猴子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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