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君的脸色就跟被雷劈过一样。
小妖王的玉如意和夜明珠经他品鉴都是上等宝物，在人间少有，在仙界也不多见，他已经让梁下好生藏了起来，打算在自己成亲之时再摆在殿里向别的仙人们显摆，花花公子此举，无异于在敲诈他的命根子。
秦淼也没想到花花公子会提出这种要求，他看着梁上君连挣扎都没有就想拒绝的表情，心下叫了声糟。
“仔细一看，梁上君的睫毛似乎也比之前长了许多。”
秦淼希望通过这句话，能唤起一丝梁上君的荣辱观。
好歹他也大大方方地收了美颜丹了！
梁上君怔住，滚到嘴边“那就算了吧我相信秦淼一定能找出办法解决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又滚了回去。
梁上君的确是个贪财的仙人，但他也有廉耻心，是个收人钱财一定会替人消灾的颇有些担当的仙人。
但是为了这份担当他似乎需要舍弃更多的财富，这让他很苦恼。
“我的睫毛真的长了许多？”
“真的。你比从前更潇洒了。”
“我还有没有别的变化？”
“唔，五官更加立体了，眼睛更有灵气，脸上汗毛明显少了，也看不出什么毛孔”
梁上君终于下了决心，对花花公子说“我明日便让梁下取了玉如意和夜明珠过来。”
花花公子眼里有一寸光一闪而过，他颔首“那我也应下秦淼的请求。”
秦淼吓出的一身冷汗终于回温了。
夜色已至，晚风将冷。
秦淼从花花公子那儿出来并未立即回合欢殿，而是转道去轩净殿那儿探了下虚实，他得知道那位会翁仙人何时能死。
他踩着瓦透过缝隙往底下看，这里是会翁仙人的寝殿，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一盆猩红的血。
会翁仙人一直在咳血，从他蹲在房梁开始到现在天色黑了，他整整咳了两个时辰的血。
虽说有些不厚道，但秦淼还是放心了许多。
这老仙人果然是命不久矣，不过他已经活了几万年，说不定也在盼着油尽灯枯的这一天罢。
有仙子在寝殿里亮了三盏灯，明晃晃的，将一切都照得清楚，秦淼的视野也开阔了许多。
一个小仙女喂了会翁仙人一口热茶，又替他净了面，扶他躺下，然后将被子盖到下巴，并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临逝前能得下属如此对待，这会翁仙人往日必定是个不错的仙。可是再怎么不错，依然逃不了这凉凉命数。
会翁仙人扬手，寝殿里的小仙们依次退了出去，最后走的一位将要吹灯，他哑着嗓子说“灯就留着吧。”
那名小仙便没再管那灯，轻步离去，然后转身掩上门。
寝殿内顿时静得怕人，只剩下会翁仙人粗重的呼吸。
秦淼挪开一步，打算离去。
“我这轩净殿已经几百年没什么人过来了，没想到临死的时候反而隔几天便有一位来看我，真是有趣。”
会翁仙人这么一说，秦淼便想走也走不成了。
他顺着瓦上的缝隙往下看，会翁仙人也朝他的方向睁着眼。灯火灼灼，秦淼这才意识到会翁仙人刚刚有意留灯，或许是为他而留。
“我吐了那么久，怪恶心的，你居然能受得了，看得眼睛眨都不眨，唉。”
莫非“你该不会是故意一直吐，然后来恶心我的吧。”
“唔，差不多吧，只是想探探你踩我瓦是要做什么。你身上没有杀气，所以并不是为了杀我；方才又有去意，可见也不是为了财，我想不通你蹲在上面究竟要做什么。”
秦淼默然，他的来意很简单，就是想探个虚实，摸清楚他还能活多久。只是他没料到这位老仙人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逗他。
“我就是路过。”
会翁仙人哑着嗓子笑了两下，笑得喉咙有点痒，咳了几下，这一咳差点又咳出血来，他赶紧将笑给收了。
“从人间路过到仙界，进了仙界又路过我这里，这倒是神奇地很。”
秦淼只当没听见会翁仙人的揶揄。
“你下来，我看看你。”
秦淼有些犹疑，按他以往的性子，他应该直接走的，而且是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可是他却不知哪来的闲情逸致竟和老仙人聊了起来，现在老仙人又招呼他进屋。
是敌是友尚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朋友，而且他还在盼着老仙人死。
可鬼使神差般，秦淼望着底下的光亮，很想走进去。
大概是他此刻身处的地方太过黑暗吧。
秦淼往下用力踩了一脚，瓦片哗啦啦掉了下去，砸得响亮，秦淼旋身从洞口跳了进去。
会翁仙人被秦淼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你这人真是没个轻重，我这瓦都有千万年了，人间罕见，任你拿一片回去都能换够用一辈子的钱了。梁上君曾多次上我轩净殿讨要，我从不轻易给他，你倒好，一次坏我十几片。”
“是你让我下来的。”
会翁仙人气息快了些，胡子被吹得一动一动的“那也没让你这样下来！”
“哦。”
会翁仙人颇艰难地翻了个身，凑着灯火侧躺着看秦淼。
“你这人长得倒还不错，而且是个长命百岁的面相，好得很，好得很。”
秦淼短促地笑了声。
会翁仙人眼睛一瞪“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笑。”
会翁仙人摇摇头，叹着气“当真是老了，连和你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会翁仙人是个活了万年的仙人，生着一头花白的发和两把胡须，脸色也是极白，一眼望去苍苍茫茫的。
秦淼突然很羡慕他，这种寿终正寝的死亡方式是他极想要的。他还年轻，还有很多想做的事，亲娘的仇，与秦家的怨，找个喜欢的姑娘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还没提到日程上来，他需要大把的时间来做。
可是没有时间。
他为了活下去需要不断地东奔西走。
“你叫我下来做什么？”秦淼在桌边坐下来，桌上摆了一盘点心，还没被动过，他不客气地吃了两块。
“我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
秦淼说“你这殿里小仙们多了去了，何必找我一个过路人聊天。”
会翁仙人说“那些小仙们我天天见日日看，早已经不新奇了，和她们聊怪没劲的。你给我说说你吧，你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来仙界，吃过哪些苦享过多少乐，都讲一讲。或者你想听我的故事，我给你讲讲也行。”
秦淼暗想，这老仙人这么无聊，估计已经活得不耐烦了吧，这么一想，他羡慕之余居然有点嫉妒。
“我不想讲自己的事，也懒得听你的事。”秦淼认为关于他自己没什么好讲的，而对于会翁仙人的万年生活回忆录，他也望而却步，激不起半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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