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得病，从看病到煎药都是找个民间大夫一手包办的，梁下君只负责找来大夫，其余的他一概不过问，甚至连他什么时候病好了都不知道。后来他登了仙界，虽然也过了些当牛做马的日子，但梁上君贵为仙躯，不像是会轻易染病的。
白池摆手“会不会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实在不行，让他随便拉个仙界的大夫过来熬好给我用。”
她这副任天塌下来都有无数人在后面排着队顶着自己完全不用愁的性子实在和秦淼夜里所见的她太不一致。
给他梳头的她很温柔，但问他“作为人的底线真的那么重要吗”的她又有一些歇斯底里，无论哪一点，都和现在的白池显得格格不入。
秦淼还是觉得她白日里的样子好，虽然蛮一些，横一点，好歹自在随性，不在心里藏太多事。他总习惯将对未来的恐惧深埋在心底，所有有时候对洒脱任性的性格尤其渴望。
秦淼说“我瞧你晚上精神好得很啊，怎么现在蔫蔫的，像根入秋的草。”
白池问“我晚上精神好？我晚上不是应该在睡觉吗？”
“你可没睡觉，我偷瞧了许多次，一到晚上你就坐在梳妆台前面看自己，偶尔发发呆，有时候还晃到我们屋要给秦淼梳头。有几次我见你大半夜的出门，一直走出合欢殿，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怕你骂我我也懒得叫你。”
小妖王的话令白池顿觉匪夷所思，这还是她吗
难怪她现在这么困，原来晚上压根就没去睡觉。
白池紧紧攥着手里的药，她一定给熬好了入夜就吃下，绝不能再让夜里的自己乱跑了。
秦淼有些好奇“五十年前你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如今病好了还落下这么严重的后遗症的？”
白池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某一天突然浑身剧痛，魂魄像是要被撕裂般难受，我娘说我晕了一个月，醒来之后就痴痴傻傻了。”
“突然剧痛？”
秦淼想起他和沈秘在太奶奶的酒楼时的事，那时他也突然间浑身不舒服，像是要猝死一般。
“我记得那天在雀桥上，你也说身上痛。”
白池惊叫一声“对，那天也是。”
小妖王郁闷地插了一句“什么痛，什么雀桥的，你们俩究竟在说什么？”
秦淼不知如何回答他，因为这事他也理不清，太多事有了巧合，可是巧合地诡异而且毫无道理。他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乱的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等我想明白了”
小妖王打断他“得了，看来是很复杂的事，既然是这么复杂的事就不必告诉我让我也跟着伤神了，你们怎么高兴怎么来吧。”
白池无语“一点也不高兴好吗。”
秦淼是同白池一道走的，不过他们目的不同，秦淼要见的是梁上君，而白池是去找梁下君。
上下两君正在对弈，棋盘都摆满了，但似乎这局棋才刚开了个头。
梁下君是擅棋之人，梁上君在人间做礼部尚书时也学得一手好棋，两个旗鼓相当的人凑到一起，没有四五个时辰是决不出你死我活的，而不拼个你死我活这局棋则万万结束不了。
上下两君总会在闲的快要死的时候开一局棋，下上一天，等收了棋，睡意差不多就来了，再草草吃完晚饭上了床，将这一天余下的日子在梦里熬过去。
成仙之路固然坎坷，可为仙之路平整得一塌糊涂，所以说无聊透顶。
他们多多少少已下了近百局棋，总的来说，梁上君赢多输少。
秦淼和白池靠到近前，往那棋局上看了看。
他们两个都是不懂棋的，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从上下两君的面相上看，梁下君要更加从容不迫些，白池便说“约摸是梁下君要赢了。”
秦淼无法苟同，他有求于梁上君，当然要说些梁上君爱听的“依我看，梁上君赢的可能性更大些。”
“啪”一声。
梁下君痛痛快快地落子。
梁上君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叹了一口气“是我输了。”
秦淼挑眉，他竟然猜错了。白池偷偷顶了一下他的胳膊，秦淼看向她时她正一脸得意的笑。
梁上君用棋子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眼睛倪着梁下君“今天这局棋也结束地太早了些，以往你我不是能从日出下到快日落吗？莫非你一直故意走错棋，拖延时间？”所谓的旗鼓相当都是假的？
梁下君微诧“难道我表现地不够明显吗？”
梁上君“”
“今日有客来，早些结束也好。我先收拾棋盘，你和他们聊。”
梁下君将棋盘收走了，桌子立马空了。
“诶，我可不是来找梁上君的。”白池追着梁下君去了，“梁下君等等我！”
秦淼自顾自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梁上君显然还沉浸在输棋的悲伤中，然而比输棋更悲伤的，是他这么多年来赢的棋都是假的。
“小花没了，孩子没了，连梁下君也骗我。”
梁上君眼神有点空，整张脸都显得木然。
秦淼不知从何安慰他，就想着等他自己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然而等了半刻钟，梁上君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秦淼只好发声了。
“梁上君，梁上君”
喊了半天，梁上君好歹是回了一些神，给了秦淼一个懵懂的答复“嗯？”
“秦淼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求梁上君帮忙。”
一听是有事要他相帮，梁上君精神总算振奋了些。
梁上君挂出招牌的笑问“可带了谢礼过来？”
秦淼感慨，这梁上君是越来越直白了。
“自然已备上大礼。”
梁上君笑得更深“快呈上来。”
秦淼只好先将美颜丹拿出来，梁上君即刻笑纳了。
“这是什么？”梁上君打开盒子，盯着盒内一粒深褐色的药丸。“莫非是长生不老药？又或者是提升修为的灵丹？”
梁上君的表情已经由一开始的期待慢慢变为失望，因为他不需要不老，也不需要提升修为。
“梁上君误会了。”秦淼一派诚恳模样，“我又怎会拿那些个不着调的东西敷衍你。这可是小妖王珍藏了百年的美颜丹，服用一颗，便可肤如凝脂貌若牡丹。”
果然梁上君一听可以变美，笑容就出来了。他拿出那颗丹，凑到鼻尖闻了闻。
“仿佛有一股夏草的芳香。”
芳不芳香秦淼不知道，反正当时他闻着没什么味道，梁上君显然是陶醉在了自己的臆想当中。但他还是极力配合“梁上君鼻子可真灵，的确是有一味药是夏草。只是现在风大，不如收回盒内吧，免得散了药性”
秦淼是怕梁上君一直捏在手里脏了药，毕竟这药他只是从小妖王那里借半天，还是要还回去的，可是他规劝的话还没说完，梁上君连茶水都不准备，直接将美颜丹生吞了。
秦淼“”
他还拿什么还小妖王？
梁上君舔舔唇“嗯，吃进嘴里也有一些香，但我咽得太快了，没尝出味来。你看我脸色变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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