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北伐先锋旅打败了最后一批郑家军，占领了淮安城。
不久，关雄就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将杜鑫磊升为副官处主任，“沈招银”——李德钢，为机要副官。
又过了两个月，关雄收到了第二次命令：撤销杜鑫磊的职务，并押送其到武汉反省院“反省”。
关雄奉命率部到海州地区驻扎，“沈招银”到武汉参加军官训练班集训。
在北京溥意身边的沈招银，也很快得到了这些消息。
原来，先锋师旅的旅长陈二天是军参谋长刁大得的老部下。他一直在等待掌控这支队伍的机会，曾经向刁大得密报过杜鑫磊是共产党。
在翻阅战斗档案的时候，陈二天意外发现刁二得因成立独立营被杀的报告，心中十分兴奋。
他觉得机会来了，便再一次向刁大得密报，终于遂了心愿。
……
一营开进陈家港的军营。不过营长已经不是胡四海了。在攻打淮安城郑家军的时候，营部被炮火击中，他和沈山平都阵亡了。
做了半年二连正、副连长的李德锡和郑天贵，被抓了起来游街示众，罪名是杀害革命军干部和篡夺二连领导权。
“他们是好人，是为救我大大来的。我要去救他们！”谢小莲叫喊着冲出病房的门。
“你疯了！”吴季强好不容易把谢小莲拖进屋里，“你这样救不了他们，是白白送死！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要好好合计一下！”
“他现在在哪里？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谢小莲道。
“你忘了他临走让我们演的戏？”吴季强问。
“快说什么戏呀？”谢小莲着急地问。
“是‘救人’的戏呀！”吴季强道，“他让我们救死人，其实是为了救活人啊！”
“你怎么让我越听越糊涂了？”谢小莲问。
原来，李德钢杀死刁二得的那天晚上，刁父正在隔壁的病房里，听到枪响被吓得好一阵子才出了病房。
走进了李德钢的病房，看见了仰倒在地的刁二得尸体，刁父哭叫起来：“二得子，你怎么了？”
李德钢赶忙扶着刁父，对吴季强说：“大夫，你赶快救人！”
郑天贵带着两个士兵进来。
“赶快把刁连长搬到床上抢救？”李德钢叫道。
“这……人早已……”郑天贵说。
“不要耽误！快搬呀！”李德钢踢了郑天贵一脚。
两个士兵把刁二得的尸体搬到床上。
李德钢说：“刁老爷，连长听说您老人家发病在医院里，带着我们来看望您。
半路上遇到土匪打黑枪，连长被打中了，一个班的兄弟们都被打散了。”
“他们是吓跑了。都他妈胆小鬼！连长要是有三长两短，明天我把他们都宰了！”郑天贵说。
……
第二天上午，李德锡和郑天贵被押到码头上执行枪决。
“枪下留人……不能冤枉好人啊！”穿着白大褂子的谢小莲大叫着冲到执行枪决的官兵面前。
两个士兵抓住谢小莲。
一辆载着刁父的平车被拖到现场。
同样穿着白大褂子的吴季强走到军官面前说：“长官，我叫吴季强，和刁大得是在日本留学的同学。我是陈家港医院的院长，医院还是刁大得出钱办的，医院里挂着我和他，还有他父母、兄弟的合影呢！”
“对不起，你说的和这事没关系。”军官说。
“怎么没关系？你们杀的是好人啊！我把证人都带来了。”吴季强说。
……
飘移、变幻的白云把湛蓝的天空点缀得格外美丽，明媚的阳光照耀着武汉军校练兵场。
这一天是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十五日。
一百零一个训练班学员，排成两个方阵四列纵队向操场进发。
第一个方阵是甲班，五十个人；第二个方阵是乙班五十一个人——李德钢是刚刚插班进来的新学员，当然他仍然顶着沈招银的名字。
因为队伍里多出了一个“尾巴”，李德钢十分显眼，一下子吸引了站在操场两边队列里观摩的几个女兵的目光。
检阅台上的坐着军校的领导和教官。罗小花和留着大胡子的大岛森坐在边上。
不过，大岛森现在用的是化名华仁。他们之前是学员和教官的关系。一个月前，罗小花才被校长宣布留在军校做女子班的见习教官。
罗小花在军校里补习了文化，能够勉勉强强地给李德钢写信。她在信中提到她特别喜欢的教官大岛森，李德钢来军校报到时，被编入乙班。
乙班的主教官是大岛森。他有了心理准备，见到李德钢的时候，丝毫不激动，跟陌生人一般。
李德钢看到大岛森时吃惊不小，但看到他的大胡子和若无其事的样子，便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
联想到自己也在冒充别人，李德钢当然也认为眼前的华仁是大岛森的可能性很大，但目前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提醒自己多留点神。
坐在检阅台上的罗小花，也注意到队伍后面的“尾巴”，但她只能远远地看到李德钢的后背。
……
从接到参加武汉军官训练班的命令起，李德钢的心中一直是矛盾的、痛苦的。
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罗小花身边，和她手拉手在校园里漫步，夜里在一起讨论革命。
但李德钢知道，自己以前和杜鑫磊接触太多，又是师生关系，才受到了牵连。他不能让罗小花重蹈自己的覆辙。
可是，身为见习教官的罗小花，不可能永远不知道他在军校。李德钢只能尽量推迟见面那一刻的到来。
白天，李德钢总是提心吊胆处处留神。晚上，他在心里祈祷，望国共两党消除隔阂，希望国共合作永远继续下去。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和罗小花相聚，他的恩师兼上级的杜鑫磊才能平安无事。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李德钢看到罗小花和大岛森在林荫道上散步，远远看去，好像他们交流得十分愉快。
李德钢想起来田中千惠说的“二九一十八”，陷入了更大的焦虑和痛苦之中。
他不敢想象，思想单纯的罗小花和阴险狡诈的大岛森走得太近，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李德钢担心罗小花会受不住再一次受到欺骗和背叛的痛苦，更担心杜鑫磊所设想的美好前景，会因为大岛森的出现而成为泡影。
一条条“锦囊妙计”在李德钢脑海中出现，然而，却经不住自己的反复推敲，不得不一一放弃。
……
下课的钟声响了，但乙班还没有下课。
大岛森仍然在兴致勃勃地讲着。他忽然发现罗小花站在门口，便宣布下课。然后，他陪着罗小花离开。
李德钢心中十分恼火。他连忙出门，悄悄地尾随着大岛森和罗小花。他要尽可能地保护罗小花，如果大岛森敢轻举妄动，他就挺身而出！
大岛森和罗小花来到校园西北角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两个人在一块草坪上练习徒手格斗。
李德钢躲在一个墙角后偷偷望着他们练武，忽然看到对面有一个基督教堂，红十字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明天是礼拜天呀！”李德钢忽然想起来，“我真混！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杜先生叮嘱过我要融入教堂的环境，将来可能会对革命事业有所帮助的。没想到这军校里也有教堂，看来杜先生说的太准了。”
……
李德钢打听好了，教堂是下午一点钟开始。因此，他吃过午饭就直接奔教堂而去。
出了饭堂的门，李德钢发现，别的学员吃过饭大都也是匆匆忙忙地往教堂方向走去。
“一定是星期天不让外出，学员没有事情可做，只有去教堂消磨时间了，恐怕去迟了没有座位！”李德钢想着，便加快了脚步。
走进教堂，李德钢发现里边的座位都坐满了，便准备到前面去站在边上，因为已经有几个人站在那里了。
坐在后排的罗小花见李德钢从边上走过去，连忙起身大声喊道：“德钢，是你吗？”
李德钢听出来是罗小花在叫他，便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就在他想调头的时候，突然警觉起来：“人多眼杂。千万不能在这里相见！”
坐在罗小花身边的大岛森，起身拉住罗小花的胳膊道：“他不是李德钢！你认错人了。”
李德钢蹲下身子，假装系鞋带，然后，走到前面墙边站下。
这样，李德钢只要把头稍微歪一下就可以看到所有坐在教堂里的人。当看到大岛森把胳膊搭在罗小花肩头的时候，他恨得咬牙切齿。龙腾小说免费小说阅读_www.ltxs.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