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中喜气势汹汹地走到他们面前，装着怒气冲冲的样子叫嚷着：“哪里窜出来的贼？穿着这么好的衣服，却来偷我田里的山芋种，真不要脸！”
“你不要瞎说！”李德钢愤怒地反驳说，“留种的山芋是放在地窖里的，怎么可能留在地里？这是刨山芋时遗漏下来的。”
“嘿嘿！”武中喜冷笑一声说，“老子没有地窖，就是把种留在地里怎么着？我自个儿的东西，高兴放哪就放哪，关你屁事呀！”
“你不要以为我们是外地人好欺负，我们也是……”李德钢说着，听到李庆侠咳嗽一声便住口。
“你们说话是安徽口音，我老家那边也有安徽人。告诉我你们哪里人好吗？要是沾亲带故的，大爷可以放你们一码。”武中喜说。
“这位大爷，我们住在西边小李集街上，是走亲戚回家的。”李惠氏战战兢兢地说道。
“哈哈哈……”武中喜笑着说，“你真会撒谎，我就是小李集街上的，知道我是谁？我看你们不是好人！”
“你才撒谎呢！”李德钢说，“你既然住在小李集，那这块地怎么可能是你的？”
“你……”武中喜无话可说，气得握紧拳头。
李惠氏接着说：“我家小鬏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因为……”
“妈，”李德钢把李惠氏挡在身后说，“你不要和他多说！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武中喜怒目圆睁地吼道，“你还想耍赖不成？”
“这位大爷，”李庆侠赶紧走上前歉意地陪着笑脸道，“您不要跟小鬏一般见识。我们吃了你的山芋，可以给你钱。”
“那好，一块钱一个！”武中喜蛮横地答道。
“什么？”李德钢一听火冒三丈，大声吼道，“你这是什么金山芋银山芋，值一块钱一个？一块钱能买一箩筐呢！”
“哟哟哟……”武中喜奚落着李德钢，“这么便宜呀？那你卖给我几斤好了，你有多少，我买多少！”
李庆侠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纸币，抖抖沈沈地递过去：“大爷您、您消消气！”
武中喜一边接过钱喜滋滋地往自己的兜里塞，一边斜觑着身边白净细嫩的李惠氏，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猥琐淫邪的阴笑。
李德钢忍无可忍，把刚刚被啃掉几口的山芋狠狠地砸在武中喜的头上，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
不要说还手了，武中喜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片刻过后，他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痛苦地倒在地上。
武中喜蜷缩着身体，抱着头苦苦哀求着：“好汉，不要打了，饶了我！两块钱我不要了。”
学了六年柔道和搏击术的李德钢，刚刚遇到出手的机会，没想到气势汹汹的对手竟然这么不经打，洋洋得意之中不免有点失望——太不过瘾了！他哪里肯听武中喜的哀求，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然后骑在他的身上，双手卡住他的脖子。
“快住手，”李庆侠赶紧上前死命地拉着李德钢的胳膊，“你……你快给我住手！他虽可恶，但也罪不至死呀!”
“我的小祖宗啊，”李惠氏跪在李德钢的面前央求道，“你可不能再……”
李德钢发疯似地吼叫道：“我要弄死这个王八蛋！像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留着也是个祸害。我要为民除害！”
看着武中喜翻着白眼，渐渐停止了挣扎。
李惠氏看着武中喜慢慢闭上了眼睛，吓得放声大哭：“又出人命了……天哪!我的小祖宗，造孽呀！你究竟要杀多少人啊！”
“妈，别怕！反正我已经杀过人了，被抓到了一样是死罪，多杀一个坏人就多赚一个！像这样的坏人杀得越多越好！坏人死光了，这个世道才会太平。”李德钢坚定地说。
武中喜嘴唇抖动了几下，慢慢睁开眼睛，边求饶边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好汉，你、不、不要、弄死我！我、我……”
“没死，他还没死！”李惠氏突然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祈祷着，“谢天谢地！谢谢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妈，你干嘛呢？”李德钢余怒未消，又踢了武中喜一脚，吼道，“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老子今儿非要好好……”
“畜生！”李庆侠赶紧又拉住李德钢。
“谢谢大爷！”武中喜跪着说，“大爷、大爷饶了小人狗、狗命！小人我、我也是赶路的、我、我还得去奔丧。”
“哼！”李德钢冷冷地说，“你不会是去叫人的？”
武中喜答道：“我、小人知错了，以后再、再也不敢了。”
“老子今儿先放过你，你要是不老老实实改邪归正，还会碰上我的，你听懂了吗？”李德钢嗓门越来越大，显出一副十分傲慢的神态。
被打得晕头转向、胆战心惊的武中喜，如同鸡啄米似地点头道：“懂了，懂了！”然后艰难地站起身，撒腿就跑。
“站住！”李德钢大喝一声。
武中喜吓得瘫倒在地。
“你老实告诉我，你叫什么，家住哪里？要是敢瞎说……”李德钢说道。
“不、不敢瞎说。”武中喜哪里还敢瞎说，但他又不敢说出自己的大名，“我叫小大虫子，住在王马庄我媳妇家，我昨天下午过来到亲戚家赌钱的。”
李德钢笑着说：“算你小子走运！看在我舅爹家也在王马庄的份上，我饶你一命。我再问你，你知道‘大虫’是什么意思吗？”
武中喜答道：“知道，知道！是毛毛虫！”
“告诉你，”李德钢，“‘大虫’是大老虎。你真不配这个名字，应该把‘大’字拿掉才是！”
武中喜磕着头说：“好的。感谢大爷！小的以后就叫小虫子，再也不做大虫子了！大爷，小的可以走了吗？”
“滚！”李德钢吼道。
望着踉踉跄跄跑远了的武中喜，李庆侠倒吸一口气说：“天哪！德钢，你可吓死我们了！你哪来这么大的功夫？”
“这叫东洋功夫！”李德钢异常兴奋地说，“从今往后，谁再敢欺负我们，我就要让他加倍偿还！我不光要对他以牙还牙，还要灭他全家！哈哈……”
一听这话，李庆侠被吓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天哪!这小鬏是不是疯了？”
李德钢笑着说：“我是疯了——被这世道给逼疯了！”
“咱们快点走，免得夜长梦多。事到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李惠氏心有余悸地说。
这场突如其来的短暂战斗和没有抵抗的胜利，使李德钢自信大增，更让他思念起教他练武的田中千惠和大岛森，也让他更加崇拜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
此时，李德钢的心里洋溢着一种降服他人的快感，眼神中依然充满杀气。他兴奋得忘记了饥饿，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量。
……
临近中午，鼻青脸肿的武中喜来到五丈河河口街西首，一路嚎啕大哭着：“姑母大人，侄儿见你来了……”
武中喜踉踉跄跄地走进李庆虎家的宅院里，在别人的搀扶下到了灵堂，跪在武盼男的遗体前磕了四个头，咿咿呀呀地哭了一阵子。
披麻戴孝之后，武中喜被领进牛屋。
那些年战乱频繁，民不聊生，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但李庆虎恰恰因为医治肺痨而使生活困顿不堪，然后带着李德金和李德银做杀猪和其他生意，境况反而转好，陆续买了七、八亩地，还买了一头耕牛。
每到冬天，耕牛都要进屋。为了驱散寒气让耕牛好好地过个冬天，人们总是把牛粪晒干再弄碎，然后把它和牛吃剩下来的碎草拌在一起焚烧，虽然没有火苗，但奄奄不息的“死火”却正好派上用场。
奔丧的亲友大多聚在李庆虎家的牛屋里。李庆虎和另一个岁数大些的男人靠近火堆坐着。两个人露着上身，边烤火边挠着痒痒，指甲在身上留下道道起着白屑的抓痕。
两个小男孩把在牛槽里翻捡到的豆粒放在铁皮盒子里放在火上烤，豆粒受热发出唧唧的响声。
见小孩子捏着烧熟的豆粒撂进嘴里“唧唧”地嚼着，武中喜不禁生了口水。他赌了一夜的钱，没吃早饭就上路来奔丧，现在是饥渴难忍。
武中喜多么希望自己的嘴里也有豆粒子可嚼，然而只能咽下口水，盼着快点吃午饭。为了打岔，他凑到李庆虎旁边：“姑父好！”
看着鼻青脸肿的武中喜，李庆侠忙问：“中喜呀，脸上怎么回事啊？谁打的呀？”
武中喜添油加醋地说起自己被打的经过。
“各亲朋好友，请随我们去给王母送饭！”李德锡走进牛屋说。
一听说“送饭”，武中喜立刻来了精神，因为给死人“送饭”之后，就是活人吃饭了。
“好咧！”武中喜应着站起身，忽然注意到李德锡的长相，抱着头惊叫一声，“哎呀！怎么是你！”
李德锡说：“你是大表哥？我是老四小德锡，六岁跑出去的，三年前才回家。”
一听这话，武中喜恍然大悟道：“打我的人和四表弟长的一模一样，一定是……”
“是小德钢！”李德锡叫道。龙腾小说免费小说阅读_www.ltxs.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