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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作者:还珠楼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尖改为整口,渐渐加多有了顿头。

    “阿爹本喜欢早起,平日又爱栽花、养鱼、养鸟,是个最爱干净会享福的人,等烟一抽上,人也懒了,起也晚了,整天躺在烟铺上和阿娘对抽,休说花园里懒得去,连房门都不爱走出,什么要紧事都jiāo亲友别人dài bàn。记得我那时还小,阿爹未上瘾时,娘虽起得晚,因阿爹以前什事都有一定,午pào一响必定开中饭,妹不好意思不起来照料,还不怎显,及至阿爹一上瘾,渐渐越起越晚,我们这些小孩是时常饿到下午三四点才吃中饭,直和没娘儿女一样。后来我屡次和阿娘说,虽叫我们不要等开饭,先买点心吃,不致受饥,可是全家乱七八糟,花园里各种好花被下人偷的偷,死的死,全都糟蹋了,前半天男女下人全挤在门房里赌钱吃酒,说笑打闹,家里摆设古玩时常不见,爹娘也不十分查问。偶然丢了最心爱的东西,当时唤下人来骂上几句之后也就拉倒,弄得他们胆子越来越大。

    “我有一兄一弟,连我都小,年纪最大的方只十岁,本来照我家田产再多几枝烟qiāng今生也抽不光,但是阿爹上瘾以后人便奇懒,母亲心病越来越多,家务无人料理,家人佃户偷盗拐卖也没精神稽考,只管因循下去,再遇上两次水旱,时局变故,全家一搬上海,添出许多耗费,用的越多,进的越少,为难便变卖田产,自己懒得办,便靠外人,值十个的至多得到三四个,以前尚不够用,如何接续得上?不到五年家当便去了一多半。

    跟着阿爹阿娘相继病故。按着两枝烟qiāng一去还有饭吃,偏生阿爹先死,阿娘每日伤心烦闷,便叫我兄弟姊妹三人陪她熬夜。阿哥本不爱用功,阿爹一死,借办丧事陪娘为由,连中学也未毕业便不再上,终日躺在娘的烟铺上给娘烧烟。因为睡得晚,没有精神熬夜,也是和阿爹上瘾一样,由拔个尖、一口半口逐渐变成了瘾。阿娘不久再死,好好一家人就此送掉。底下的事说起来也太伤心。要不然,我也是千金小姐,怎会落到给人家做这个没有名堂的大太?

    “我总算是亲眼看见全家老少身受其害的人了。以前两年,你也知道我恨这烟和仇人一样吧,谁知道自从去年年底和老头子吵架,一生气病了起来,胃气老是不好,心想我这人今生今世也没什指望了,家里好烟现成,姊妹淘里见我病老不好,疼得可怜,再一劝说,先也是只抽一口半口。这东西未上瘾时,有点小病真比吃yào都灵,只要是好烟,差不多一抽就好。等真上瘾,抽不管事,瘾却比什病都厉害,一辈子甩它不掉,多么有志气、有骨头的人也没用处。我不是不知道,一则命苦心灰,没什想头;二则又有胃病,从来一犯病就抽两口,有时想起心里难过,不愿出门,便拿它解闷,终于仍是把它抽上。

    中国女子靠男人吃饭的多,尤其像我们这样更是废物,休说上瘾,早点死了倒干净。你看三弟,人是人才,听他阿姊说学问又好,不到二十岁年纪便一个人几千里路回来创业养家,上还有老伯母,下有兄弟一大家人,你只说一口半口不要紧,可是此张一开,这家不好意思抽一口,那家不好意思又抽一口,既能抽你一口,也能抽他一口,朋友知道他会抽大烟,只管背后骂他年轻人没出息,抽上大烟,当面依然奉敬,渐渐名誉越来越臭,烟也越抽越多,由敷衍朋友变成自家亲爱,无人请时也想法抽它两口,等上瘾之后人也懒了,事也误了,闲话也多了,前途也糟了,再后悔想忌,已如附骨之疽,想要去掉也来不及了。我们看他应和小弟弟一样,别的都可以让,这个万让不得。别人劝他抽烟,或是不当我们的面去抽,被我们知道,尚且要拦要劝,如何反强他抽呢?”

    元荪见她说时眉宇之间隐含幽怨,料知身世必有难言隐痛,对这语气尤为亲切,说到伤心之处星眼微场,澄澄yù流,注定自己,好似含有无限情致,由不得动人怜爱,心神yùdàng。一时情不自禁脱口说道:“阿姊说的乃是金玉良言,兄弟一定永记在心里,终身决不尝它好了。”小何太太听元荪改口,称刘太太为阿姊,便道:“你们两个人如此说法,倒显得我不好了,我倒不相信抽这一口便害了他。今天三弟说什么也得给我这点面子。”元荪闻言,见她面有不快之色,忙笑辩道:“两位阿姊对我全是好意,不过我实在是向来不喜欢抽它。记得先父过去时,我因伤心痛哭,这才为家母烧烟,家母强令我吸了小半口,便心慌作呕,头晕了一天,可见这东西我没福享受。便刘家阿姊不说,我也不敢动的,请何家阿姊多多原谅吧。”小何太太故意板着脸冷笑道:“我没有面子就是哉,你说这种话啥人肯相信,不赏脸拉倒!”

    元荪当她真气,老大不安,既不愿得罪她,又不忍拂玉人的感情,知道这类女太太们专一任xìng,强人所难,越说话越多,愉觑刘太大只望着自己微笑不语,好生为难。正想不起适当应付,小何大太见他窘状,忽然失声笑道:“小弟弟,我逗你玩的,什人不晓得刘家阿姊说的是好话,我们这五六个人比同胞姊妹还亲,我逼着你不学好成什人哩。

    我听说你打得好烟泡,刘家阿姊今天想起心事难过,我们全烧不好,等我抽完这口,你躺下来给她烧两口烟,这点面子总有吧?”元荪忙答“可以”,小何太太随将qiāng上那一个烟泡抽完,随即起立让位。

    元荪已脱口应诺,只得躺了下去,刚一卧倒,闻得枕头上留有一股子法国上等香水气味,觉着好闻,暗中用鼻一嗅,又有一股子衣香对面袭来,往前一看,原来刘太太头上chā有两朵玉兰花,戴了半日,花瓣虽已渐舒,犹自整齐齐的,暗香微送,未见黄萎。

    元荪虽觉刘太太美艳可爱,因想有夫之fù,对方只管大方,不能不自检束,自从适才两目相对心神一dàng之后,便恐涉遐思,言行失检,一意矜持,不敢再作刘桢平视。这时相对平卧,中间只有一个烟盘,相隔既近,灯光玉颜,掩映添辉,越觉对方仪态万方,明艳照人,从头到脚身容体态无不美妙到了极处,加以眉黛生春,目波添注,笑语亲切,香泽微闻,柔情脉脉随时流露,便是铁石心肠处此境地也难保不神魂yù销,何况是个年还未满二十、血气未定的少年?由不得目眩神摇,心中爱极,自知非礼,不敢再看,忙自警惕,拾起烟杆,挑了烟膏就灯才烧。泡未打好,忽听刘太太笑道:“三弟许是热,把长衣服脱去吧。”元荪方答不热,女仆由外屋端了水果进来,小何太太已换坐在榻中间短沙发上问道:“你不必管,我们有事自会按铃喊你,到前面去见到太太时,问她要没有事可到这里谈天来。”女仆笑答:“现在只剩女客厅一桌牌,听说打完这十六圈,还要请太太下去重打八圈,时光早着呢。来时太太正送客出去,也许就要来了。”

    第二一章 将差就错 喜结鸳鸯侣 由浅及深 畅谈闺房情

    果然女仆刚退到外间,便见筠清走进。元荪已把烟上好递与刘太太,见筠清进门,觉着不好意思,忙坐起道:“刘太太不会烧烟,何太太叫我代烧一口,筠姊来烧,我到前厅看妹妹打牌去。”筠清见他脸红,语声也不自然,心中暗笑,方要开口,何太太道:

    “我们请你来话还没有说呢。打牌有什看头,就在这里谈天多好。”又对筠清道:“你这位弟弟人真好,刘家阿姊今天又想起心里难过,我们烟又烧不好,因听三弟常代老太太烧烟,想请他帮帮忙,哪知他和小姐一样面嫩,好容易才烦他烧了一口又要走了。我知他最听阿姊的话,请你说句话吧。”筠清便对元荪道:“她二位都是我好姊妹,人都极好,我们向来大方惯了的,不似北方fù女遇见男人便多拘束,你只管躺你的好了。”

    元荪一则和年轻女太太对躺不好意思,又想不见可yù则心不乱,意yù乘机退出去,往女客厅践绿华之约,以免长久在此心情受窘,闻言不便坚拒,只得重又卧倒。

    元荪和筠清本是幼时情侣,只以家庭年龄种种关系未得如愿双栖。如今异地重逢,虽然罗敷有夫,双方又都是诗礼世族,不会再有别的想头,但是青年情深爱重,筠清姊妹又是幼遭孤露,母族无人,所嫁丈夫又系恶族诱迫而成,情非得已,尽管相待甚优,终非本怀,每一想起身世遭逢便自伤心,无可告语。忽与元荪天涯相遇,看着亲人一样,昨晚匆匆语对,为防耳目,未敢明言,但已各有会心。此时已由儿女之私变作骨ròu之情,比起早年反倒更外亲切,双方都有一肚皮的心腹之言不曾倾吐,只为元苏事忙,到得太晚,见面时女客甚多,难布心曲。跟着一打牌,又遇见刘太太和林绿华两个绝代佳人,都是一见投缘,若有情愫。尽管幼习礼教,自知警惕,毕竟年少多情,由不得自然爱好,心有旁注,连筠清也暂时忘掉,偏生这两个又是秋菊春兰,各擅胜场。一个是丽质天生,秀美如仙,明珠美玉自然流照,天真纯洁,不带丝毫烟酒之气,笑语称谓虽颇温婉之亲近,神态却是庄而不浮,介乎有情无情之间,令人如对天上神仙,只管爱极,不容妄起逻思。另一个是秋纤合度,通体美艳入骨,少fù风华,仪态万方,本就令人倾倒,况又柔情款款自然流露,益发魂销魄融,几难自制,心虽以为不合亲近,人却不舍离开。

    后听女仆说客厅打牌先散,想起绿华之约,正打算走,筠清忙又走进,一是旧好,一是新知,同时软语留住,人非太上,自然不忍拂逆,又想筠清有夫之fù,本是干亲,忽为同气,昨日匆匆言晤,只照她姊妹二人称谓口气随机应变,也不知和乃夫怎么说的,所以见方承德时连话都未敢多说。他家耳目众多,就是再来相见,也未必能够冒言无忌。

    虽然发情止礼,自信无他,但形迹亲密,说话稍不对头便启人疑,看看刘、何二人与她jiāo厚,转不如此时相机行事谈上几句到底好些。念头一转,便借烧烟为由躺在下手,相随谈笑起来。刘太太早把腿往里微侧,让筠清坐在身侧长沙发上,把元荪打好的烟抽了两口,含笑相谢,又换何太太到上首去抽,仍请元荪代烧,自往榻前小沙发上坐下,向元荪问些南中光景,并说向苏州、上海三处友人写信,打听一个姓杨名少梅的下落,元荪自是极口应允,记在心里。筠清又把和乃夫所说的话借着闲谈说了大概。

    元荪听出是把自己认作姑表姊弟,一面清,又是从小便过继与父亲的过房女儿。并知方承德以筠清貌美多才,深为眷恋,过门以后,有重要军书文件均出其手,承德益发敬爱。因见筠清时有身世之悲,以为先有正室所致,为博筠清欢心,几次想将元配遗弃,不知这样行为,筠清见他全无糟糠情分,转生反感,执意不允,反逼着将元配接了出来。

    那元配也是好好人家之女,人颇老实,知道丈夫薄幸,全仗筠清维让始免秋扇见捐,非常感激,对于筠清十分礼重,一点不以嫡室自居,一切家务全推筠清作主。住了些日,并令子女视若亲母,便带子女回乡另过。筠清挽留不住,只得力劝承德在家乡多置田产,常时寄钱为子女教育之费。承德见她如此,自然分外敬佩,只不知她何事伤感,屡次盘问,筠清无法,只得说是娘家门庭衰薄,无什亲人,想起难过。承德恐人忧闷成疾,便把乃妹绿华接来。

    筠清姊妹自母死后,家中产业俱被经管的堂叔林文泉侵吞盗卖,未了还胁迫筠清嫁与当地有势的军人,筠清原有才智,见事已至此,不允结亲,立有祸事,悲愤之极,先作一文,去至父母坟前当着文泉祭奠哭告,把文泉骂了个无地自容,然后说婚事可允,须先与男方见面商谈。文泉金王,既贪且愚,先以筠清姊妹年纪渐长,常受欺蒙,已然明白尚有几处田产契纸在手,任怎夸说,视作求学养命之源,不肯jiāo出,佃农与林家相jiāo年久,人均忠直,不受勾串。知道方承德在驻军中最有势力,现正物色佳丽,以弱女无告可欺,既想侵吞余产,又想借此结jiāo权贵,也不探问一下口风,径把筠清相片偷去,展转托人献与承德。承德好色之徒,一见相片自然中意,立即应诺。文泉觉着好谋已成,高兴已极,哪知回家才一提说,便给筠清大骂无良,坚决不允,并还以死自誓。文泉已自答应对方,不想筠清平日温婉,xìng情如此坚烈,偏生对方人又急xìng,催迫不已,一日数次,为难了好几天,对于筠清势迫利诱,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筠清终不为动。

    人怕拼命,文泉没奈何才去回复对方,哪知方承德已然看中,竟是非要不可,并说是你自来请求,非我倚势强迫,如今一切条件全都应允,为何食言中变?常当我好欺,休怪无礼。

    文泉震于威势,当时吓退回来,又向筠清哭求,力说利害,并还下了一跪。一面更恐筠清被迫寻了短见,日夕防闲,好容易得她吐口,宛如皇恩大赦,喜出望外,不知筠清别有深心,妄忖:“少女胆小,恐军人粗野,不愿下嫁,又不信自己的话,承德少年英俊,只一见面还能中意。”忙去男家送信。承德正是渴想见面,闻报即来,筠清素服出见,侃侃而谈。承德最喜这等有才女子,一见倾心,惊为天人,比起相片还好得多,心醉神迷,求得之念更急,极意矜持将顺,惟恐女方不快。筠清见他不如预料之恶,意始稍转,便和承德约法三章,令其以礼迎娶,一面当着文泉痛陈姊妹孤弱无依,受人侵占欺凌。文泉本是穷人,父母在日念在同宗之谊给他谋事,并令代管家业始得温饱。父母一死便昧天良。自己身世悲苦,要为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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