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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作者:唐风(唐晓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丈,我在泉州湾停了一船硝磺,本是运去南洋的,现在当然哪儿也不去了。不如送予你们。……别说银子老丈,算我付的帆布钱吧。”

    “呵呵,几张帆蓬能值几文?”老人笑了,“不过宁丫头的东西,老头子拿了也就拿了。其实没用啊……跟谁打?打得赢谁?先替你保管着。”

    李华山继续说:“朝坚哥也起了两艘,形制是大福船,也都比你这书乐号大,就是慢得多了。我也有一艘在建。林老爹主舰一烧,我和朝坚的船赶忙停工了。海给禁成这样,我们怕血本无归啊。”

    宁真问:“那你们就没船了?”

    “不。我们有好几艘大船在双屿,此刻该在日本海上吧。那才是闽南的家当,几个船长都暂归王直统领……回福建那不是找死?!眼下我和朝坚各自起了十五只苍山。远洋货运是不指望了,但官军若是尽屠君安、出云,这仇可是一定要报的!”

    宁真皱着眉头:“全是小船,往后只能近海抢掠……”

    林国显呵呵一笑:“官逼民反。已经这样了,先不提它。说说咱这侄女吧。宁丫头深哨几十里,险象环生地把这艘宝船建成,我福建海众务必尽力成全!我那两艘船,说来也花掉林家数年积蓄,但缺了宁丫头的机警干练,遂成灰烬。其实就算造好,哪里有这书乐号的威风?眼下福建海众的去向,我们得听听宁真的想法。”

    宁真郝然:“小女子焉敢造次。不过是一艘船嘛……”

    林国显摇摇头:“不光是船。宁真适才指挥发令,大家都看到了。她船台隐蔽之深,岗哨设立之巧,也都让我这老骨头白吃了几十年干饭……”

    沈朝坚也说:“何况这只船何等俊美,油漆下面竟藏了二指厚的一条铁板带!我沈家下海百年,尚无人想到这等做法。帆蓬两个硬的,两个软的,更是奇思。此舰若入当年的双屿港,怕那佛朗机人也得鸣pào致敬。”

    林国显点点头:“双屿既破,福建大烧民船,海众元气伤了。时事如此艰难,我辈岂能不顺天应变?丫头,我们不讲虚礼。有什么想法,还请直说。”

    宁真想了一下,说道:“双屿民船的主力尚存,只是望乡难归。这只队伍有上万人,远逃日本,其实是以经得起大浪的越洋船为底子,拉长航线,让大明朝兵舰再也无法剿灭。这是我们东南海众的希望。”

    三个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宁真把海图摊给大家看。

    “回头看我们福建。周围小岛虽不比舟山一带,但也够多的了。深水良港也多。只要补给充足而落脚点密集,就足够发展出一只大船队。官军巡海水师现在耀武扬威,但其实力未必很强。他们占的,是双屿大胜的便宜!”

    “对!”沈朝坚恨恨言道:“双屿之溃,那是许栋、王直太过轻敌!临战之前,许老二竟然尽发君安、出云去开互市!真是商贾之xìng,鸟为食亡啊。只苦了我们百万滨海船民!唉,太倒霉了。”

    宁真继续:“若王直在日本站稳,一切就会变样。官军处于无可胜的境地。大明朝若继续禁下去,海疆永无宁日!我们只要拖到王直回来便可。双屿孩儿营的覆灭,使各路船主与朱明结了深仇,我不怕他不敢战,倒是怕他杀戮太惨呢。福建这段时间要尽量发财,扩大自己,到时候可里应外合,把朱纨水师一路驱入水晶宫!”

    三人点头,一时间觉得事情还有可为,两个月来深入骨髓的沮丧和茫然,开始消融。

    宁真看着他们,咬着牙,把她最大的担心也说了出来。

    “这里只有一个不踏实。王直究竟能不能在日本立住脚跟?”

    林国显点点头。“这确是个要命的问题。王直此行尽收无主之船,实力是相当大的。只是刚刚出逃,淡水火yào皆未善加补给,日本海又多飓风。老夫也说不好。”(|www.ltxs.)

    沈朝坚说:“不管是谁,只要能到达日本,就有回旋余地。此刻双屿豪富尽成丧家犬,旦有一线生机,必会拼力向前!”

    李华山也说:“我猜王直不会不顾及东洋风暴,可能会把大船队分成几队,以免一下子就被席卷。日本人与双屿一向jiāo好,多半会勉力接纳。若敢海滩列阵,沈兄所言就会成真。这帮家伙已经是带血疯虎,海上颠簸十几天,只会更加的难受。要打起来,胜面很大。”

    两个人铁嘴钢牙,信心满满,其实只为自己壮胆。宁真哪有听不出的?她左想右想,并无其他办法,真的只有赌王直赢了。

    “那么就是这条路。闽广海众此刻只能随机应变,多做生意,多找水师的漏洞进进出出。贸然去救许栋是万万不可的。他的目标是淡马锡,远不如王直的日本有前景,而且尽是越洋货船,走得又慢,除非能突围到福建沿海,否则……凶多吉少。”

    沈朝坚说:“自然是要靠王直的。他应该赶了一大半路程了。咱们一定要跟他联络上!谁去呢……小船再多也不行的。”

    宁真看着他就想笑。便是林国显、李华山也看着他笑。老人拍一下他的脑袋:“大侄子哟!除了这丫头,还能有谁?!”

    这时牛勇进来,“宁船主,章铭立大人已过内外两哨。”

    “哦,我知道了。过一会儿马上去接。”

    林国显站起来:“那我们得先走了,这身打扮,不见的好。我们在你的水手里面塞了几个人,都是行家。有事找我们的时候问一声谁是林家的,就会答应。”

    “好的。林老丈、沈叔叔,李叔叔,等一下,我们还得商量个事。”

    “怎么?”看她郑重,三个人把打开的门又关上。

    “我是双屿的人,此去东洋见到王直,并不能代表闽南海众。是不是能给我一个信物?我是想能够便宜行事最好,要是王直死了呢?要是另有一人代替了他呢?这一去万里迢迢,日本究竟如何,谁也不能预先知道。我可不能光带个话,说我们要里应外合就算了事。若是……王直倒行逆施,弄得我们表面上跟官军水师打,实际上却在为日本人火中取栗,那岂不糟糕?”

    林国显点点头:“倒也是。那么远,遇事是没法子商量的……”

    沈朝坚说:“我看,我们得给她一切机断之权。”

    李华山也说:“对。她就得代表我们闽南去干。而且就是现在。书乐号毕竟是条大船,在近海扭转不便,此去日本,我们非得用小船护航才行。给柯乔缀上就完了。要是两头都在指挥,配合不佳,会落个鸡飞蛋打的!”

    倒是林国显有些犹豫,他想了又想,摸着脑袋转圈子,最后这么说的:

    “在福建,我们闽南世家的兵船水手,宁真都可以调配使用,只要冲得出巡海圈就行。一出大洋,那种风浪谅官军也不敢来试。到了日本时间还多,到时候再说,我们今天先不忙决定。”

    宁真有些黯然,也有些释然。回答说:“好吧。”

    林国显洒然一笑:“得赶快跑了,别等章铭立堵在门口。宁丫头我们再见了。你不怪老夫偷偷潜进来吧?你这船造得太好,也太玄,老夫着实不放心哪。学完了艺,船也下水了,呵呵。老夫还是干得很卖力的!绝没有对不起你的羊ròu包子!”

    宁真大羞:“林老丈你竟恁地说!”

    沈朝坚说:“你那漆不行。我偷偷运了南洋的紫漆做底,把你的漆给倒海里了。我也对得起这些天的包子!”

    李华山最是个诙谐人:“你有个船工聪明得很,有天晚上走了三十里去撒一泡尿。已经给我宰了。我也对得起这些天的包子!”

    宁真话都搭不上,感觉自己着实不是这帮老江湖的对手。林国显夸李华山:“这个暗探,我就没瞧出来。李大侄子功劳不小,请船主赏!”李华山当即伸手:“谢赏!”宁真急得左看右看,工棚里哪儿有半点儿银渣?见她发窘,三人一齐大笑。

    无法可想,宁真走去为他们开门。林国显在门口说:“你上下尺寸我都量好了,孔明椅和足撑,老夫总得有十天的水磨功夫。你不会就走吧?”

    宁真道:“不会。”

    “好。做工可放心,老夫要亲自动手。”说着便往外走。宁真一时yù言又止,追在后面,腿脚加急绊了一跤。林国显回身扶住:“站好。地不平。你……你抖什么?”

    “你可愿做我的……爷爷?”宁真忽然嗓子一哽,大咳起来,说不下去。林国显拍着她的后背,“好呀,……我愿意的,那真好。”他想起什么,“不行的。”

    “怎么不行?”宁真发急,“总不会我是个暗探吧?我才杀了柯乔的水师……”“不不,怎么会?!”

    “我没有父母亲人。是个孤儿,什么都没有的……可是因为这面罩?”

    林国显狼狈不堪,“哪里哪里。丫头想得真邪。呵呵呵,我啊,有个孙女,乖极了,六岁……”宁真一下子满腔热血化为冰雪,不由蹲了下去。老人跟着蹲下,按住她:“六岁就死了。我怕魂灵纠缠哪。若她不愿意,应在你身上,你这趟东洋之行会何等险恶……他们进来了。”他扶她起身,便逃也似的离开。

    “她叫什么?”

    “林凤。”老人回了一句就急急忙忙走了。

    她站在当地,缓缓平复剧跳的心。好在有个面罩,犯不着去控制表情。这个面罩是她高速反应的法宝,经常表情不到位就敢开口,只把声音控制住就行。但这样一来,她一摘面罩就觉得不自信了,越来越离不了它。

    转过身。老天,今天真是黄道吉日。

    一个温柔的人跑过来,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宁真。”

    五

    乐淑凭栏观海,沉思默想,身形给月亮打了层柔光。但那不是个慵懒的姿态,而是渐露刚健,有一种上升感。杀气隐隐,自她身上散发出来。

    ******

    “乐淑!……柯武?你们怎么来了?章大人你好。”

    “便是我这章大人给你带来的呀!我的天,这就是书乐号?好家伙!”

    柯武仰起脸看那个船艏像,是一横排的长刺。“这是什么?”

    “是旗鱼的旗。乐淑柯武,章大人,我们进去喝酒。”

    “好啊。”

    柯武天生机警,不经意地问:“宁船主怎么认识我?”

    “我看见你的斧子了。”宁真笑着,把三人让进门。“且稍坐。我去安排点儿事,马上就进来。这里可是工地,不要嫌我怠慢哦!”

    章铭立急忙回答:“无妨无妨。你正事要紧,先去办吧。”

    宁真转身出去,要李泽威扶她上了个桌子,把周围人都叫过来。

    “冯文成,牛勇,都干完了吗?”

    “是。舵和桅杆都已弄好,帆蓬也挂上了。书乐号现在就可以起航。”

    “我们不忙。李帐房请提笔,有几件事情要跟大家说一下。首先,这次提前竣工,冯文成、牛勇居功不小。冯文成奖200两银子,牛勇50两。所有木匠船工和采买帮办都奖5两。铁匠30两,伙夫厨娘一家人奖20两。老李10两。内外哨卡每个人5两。老李,请明天早晨随工钱发放。”

    “是。”

    一时众人惊喜,大声鼓噪了一顿。宁真歇口气,挥挥手。

    “刚才打了一场,定标迅速,七发六中,是pào长王遇星的功劳。奖100两!其他人cāopào快捷,动作精确,奖2两。外围哨探漏人,南边岸哨两个人每人罚5两工钱!冯文成全pào上船,没有在岸上留下几座pào应变,罚50两!”

    下面又是一阵躁动。

    “金止月哨探有功,为全船应变争取了时间,奖400两!”

    金止月还是站在刚才的地方放哨,只不过眼前大石放了一堆饮食。正在自得其乐,听到她念及自己姓名,差点酒也打翻了。李泽威笑着仰脸看他,拱拱手贺了个喜。

    “今后全体水手和pào手都要随我下海,务必要听好我下面的话。”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她。乐淑柯武和章铭立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站在树yīn下听着。

    “下午这一仗,并非我们赢了,而是柯乔的水师赢了,我们只是有了金止月,运气太好。”

    一时大噪。没一个人服气。金止月到底打翻了酒杯。

    “你们凡是要上船的,务必要弄明白我的话。这个苍山船只带了两门佛朗机pào,只有十个人,并不是有备而来。要知道苍山船满员可是50个人的!他们只是看见了大船下水的浪头,悄悄掩近,一看是pào舰,就转到我们的死角。若我们没有哨探,它可以先用佛朗机和铁铳驱散人群,再用火箭把书乐号点了!这样机巧的战法,十有九赢,我们是占了那十分之一的运气了。哪怕所有人跳下海去登舷,以苍山船的快捷,也可以拉开距离,用霰弹把我们打个满海皆赤!你们不该去想这宁船主如何了得,而是好好崇敬一下这十个偷袭者。今后作战,当以他们为楷模!”

    众人寂然。都在想她的话。她耐下xìng子等着,直到有些人开始抓耳挠腮,心思不属为止。

    “我们这两天得换个锚地。冯文成,牛勇,你们带领水手,这几天好好练习一下桅杆树立倒伏,还有升降帆蓬也要熟练。我知道你们都是行家,但一艘新船,xìng子中有变化。牛勇,你带人注满前后两个水柜。王遇星,你把pào手、装填手分成三批,轮流测试铁pào,让他们熟悉pàoxìng。金止月、李泽威,你二人分配哨探,若三十哩内有官船,一两只就干掉,多了放一颗青烟。王遇星你要时刻注意四周有没有青烟,一见立刻停止cāopào。”

    “是!”“是!”“是!”

    “所有工匠今晚收拾全部用具。带不走的就地掩埋。明早领了工钱以后就可离开。走之前务必要把姓名和族堂村号报与帐房。日后若再起大船,还是要找你们的。”

    “是。”“是。”“是。”

    宁真已经说完,但没一个人知道她说完了。她从昨夜就没怎么休息,今早在一场大闹中jiāo割了红浪馆,下午书乐号下水还打了一仗;然后与林国显等人商议大事,一时情动想认宗又给拒绝;傍晚全船善后,人名数字在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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