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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锦绣山河 第一千八百零八章 深不可测

作者:公子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勣就好似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悬在东宫与关陇头顶掉落在谁身上便让谁利刃穿心、一败涂地。甚至于若是干脆横向而斩无分对象足以改朝换代……

    东宫自然忌惮但毕竟占据名分大义若李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其麾下数十万军队势必顷刻之间崩塌到底还有多少人跟着他背叛李唐实未可知风险极大。可若是关陇居心不良则可以无所顾忌。

    而长孙无忌始终藏在心底的那份担忧就好似一根刺时时刻刻扎在他心头扎得他寝食难安、如芒在背。

    这根刺便是李勣尊奉李二陛下之遗诏对关陇门阀斩尽杀绝……

    虽然这种可能近乎于无限小却并非不存在。贞观十年之后李二陛下心心念念都是摆脱世家门阀对于朝政的渗透、钳制、操纵一心将皇权尽数收拢达成中枢三省六部的绝对权威政令下达天下通行。

    若是让李勣帮他完成这个遗愿是有可能的毕竟李勣种种不合常理的举止决断其中未必没有这方面的谋划……

    但最大的问题则是李二陛下会否忍心为了在他死后集中皇权从而使得他一手打下来的锦绣江山陷入动荡内乱、烽烟四起之中甚至有可能被前隋余孽死灰复燃复辟成功断送了李唐社稷?

    长孙无忌觉得不会。

    固然李二陛下再是胸襟广阔有着常人难以企及之眼界气魄但是帝位继续、血脉传承他这位帝王便可以长久享受人间血食而若是太子没有达到他所期许之能力致使天下板荡、社稷倾颓李唐江山毁于一旦岂非一些成空徒留百世悔恨?

    况且李勣、房俊之流固然才华盖世足以擎天保驾但在九五至尊的那个位置面前没有谁是可以绝对信任的……

    只要这等最坏的情况不要出现长孙无忌便有信心收拾残局即便未能如设想那般废黜东宫太子也会尽可能的从东宫要来更多的利益一方面充实长孙家族一方面也给于关陇盟友一个交待。

    但与此同时如何处置齐王李祐则又是一个难题……

    *****

    两位郡王被刺杀死于府邸的消息传到潼关的时候李勣正与诸遂良对弈。

    外头天色已经透亮但天上阴云层层一阵微风拂过雨滴便滴落下来打在窗户纸上噼啪轻响须臾零星的雨滴连成细密的雨丝将整座雄关险隘笼罩于细雨之中兵卒都缩回营内关上关下一片静谧。

    李勣落下一子看了看期盼上局势满意颔首然后拈起茶杯呷了一口热茶抬头看了看窗外微雨。

    “春雨贵如油今年春天雨水不断本应是个好年景啊。”

    正蹙眉凝思如何落子才能反败为胜的诸遂良忽然颇有感慨的嘀咕一句头却并未抬起。

    李勣捧杯就唇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诸遂良一眼饮茶而后笑道:“下棋的时候不够专心这盘棋登善兄怕是输定了。”

    诸遂良不语盯着棋盘半晌忽而摇摇头伸手将棋子打乱直起腰捏了捏眉心:“英国公棋力高超吾多有不如甘拜下风。”

    李勣放下茶杯淡淡道:“棋盘如人生棋输了不打紧再赢回来就是可人生若是输了只怕再无重来之机会。”

    诸遂良默然无语。

    恰在此时程咬金、尉迟恭两人联袂自外头大步而入甚至来不及通禀前者进来便嚷嚷道:“坏事了长安那边有坏消息传过来。”

    李勣安坐不动神情如常问道:“什么坏消息?”

    两人入座程咬金面容焦虑:“渤海王、陇西王两位宗室郡王昨夜与府邸之中遭人刺杀身亡。从关陇那边传来的消息长孙无忌等人已经认定乃是东宫之所为旨在震慑宗室诸王警告他们莫要勾连关陇、吃里扒外。”

    李勣这才坐直身体神情严肃。

    诸遂良轻叹道:“太子殿下有些过于暴戾了此等刺杀之法虽然极有效果但后患太大恐于名声不利。”

    程咬金却道:“吾却不这么看太子一贯过于宽厚说不好听就是优柔寡断此番能够狠下辣手这才算是有几分帝王之相。”

    “卢国公岂能只看表面?此等刺杀之法关陇根本无力破除只能以牙还牙、以毒攻毒。希望赵国公还能存有几分理智否则一旦下令反击则长安内外、朝野上下顿时腥风血雨社稷危矣!”

    诸遂良摇头表示不赞同。

    古往今来刺杀之事屡屡见诸于史书之上然则从未有任何一个盛世王朝行以此等卑劣暴戾之法。

    有伤天和。

    李勣看的层面有些不同他问程咬金:“房俊那边有什么动静?”

    程咬金摇头道:“并不曾有异常李君羡与李崇真二人亲自带队潜入长安城得手之后借着乱军掩护混出城外房俊率领具装铁骑接应之后撤回玄武门一切如常。”

    诸遂良蹙眉:“太子想来是被宗室诸王逼得狠了否则不会施展如此后患无穷之策略只想着震慑宗室稳住皇族。可房俊岂能看不出如此做法的坏处?身为太子近臣为了破坏和谈居然不思进谏有负殿下信重厚爱也。”

    他素来与房俊不对付即便此刻落到这等田地也不忘诋毁一番房俊但凡坏了房俊名声的事他都愿意做。

    李勣瞥了他一眼话语之中毫不留情面:“所以房俊被太子殿下倚为腹心、视作肱骨宠信有加而你却只能在陛下面前谄媚却始终不被陛下引为心腹。”

    论起与皇帝、与储君的相处之道你诸遂良有什么资格去评价房俊呢?

    人家被陛下、太子视作肱骨之臣你却一边在陛下面前极尽谄媚之能事一边暗藏着谋害陛下之心……

    天壤之别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尉迟敬德忽然道:“今日关外有不少漕船逆流过潼关进入渭水皆乃关外门阀运输之粮秣、长孙无忌此举一则是关陇的确缺粮片刻拖延不得只能冒险行事再则亦是试探咱们的底线与意图……咱们要如何应对?”

    李勣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也说了是在试探咱们的底线与意图那又何必予以应对?不去理会就好。”

    尉迟敬德颔首不语。

    若李勣下令劫持漕船掐断关陇的粮秣运输那么不管他是想给予关陇致命一击还是以此要挟关陇达到某种目的都算是展露了自身之绸缪计划。

    可是“不予理会”这道命令却使得李勣的立场依旧云里雾里无从捉摸。

    深不可测……

    此时诸遂良起身前行退下李勣与程咬金、尉迟敬德商议长安之局势推演此番太子行使“刺杀”手段之后宗室诸王如何反应、关陇门阀如何应对良久才各自散去。

    出了衙署天上小雨淅沥程咬金与尉迟敬德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迷惘、无奈与焦虑而后略微颔首致意都拒绝了各自亲兵撑起的雨伞就那么大步流星走入雨中回归各自驻地。

    *****

    金光门外。

    雨水落入漕河之中河面上水波粼粼、涟漪片片往来穿梭的漕船忙碌的进出码头将一船一船的粮秣卸下再由兵卒推着板车运入仓储以供十余万大军之日常所需。

    一座座仓储沿着高大的雨师坛一侧绵延开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猬集在一起。然而就算这些仓储尽数装满粮秣对于眼下猬集于关中的数十万叛军来说亦是杯水车薪入不敷出。

    天色大亮雨水淅沥。

    孙仁师策骑疾驰任凭雨水迎面打在脸上、蓑衣上径直来到雨师坛旁边的军营驻地出示腰牌印信之后方才进入营地来到中军大帐外翻身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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