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久安和乔治清在医院守了一夜。
平安是忽然晕过去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送来的医院的时候，平安的外公外婆，顾久安的外公外婆，顾久安的爸爸妈妈都在。季扬收到了电话，询问过需不需要过来帮忙。
顾久安回的是：没事，够用。
在场的大人是挺够用的，弟弟的外公外婆甚至叫顾久安爸妈先送顾久安的外公外婆回去：“先回去哦，不用这么多人跟着等着。”
“多点人等着总是好的。”顾久安的外公外婆表示。
到最后就是大家谁都没走。
乔治清挂念两家的外公外婆年纪都大了，跟着守夜肯定扛不住，就打算在附近开两间宾馆的房间。
跟顾久安商量的时候，顾久安皱皱眉：“其实送宾馆去，真的不如回家。我们这地方小，从家里给过来也不用多久，就十几分钟。”
“那你先劝一下吧，别孩子还没起来，老人又倒下去了。”
“好。”
他们两个说这话的时候是离两家的大人都要更远一点的，远远的瞧去还真像是一对新婚的小夫妻。
形容的具体一点呢，就是像是一对初为人父人母，自己的小孩半夜发了高烧急急的送来医院，手忙脚乱中还需要长辈再搭把手的样子。
乔治清得到风声，说是家里要找人带他回去了。
他倒是没想跑，但是和顾久安的事情，忽然就像是被迫要提上了日子。
“你也跟着回去睡一觉吧，这我盯着。”他低头去看顾久安，顾久安刚刚过一米六一点，在他眼里也是蛮小一只。
“没事。”顾久安今天精神状态还好，昨天那一通折腾只是让她今天稍微的有点困倦。
“明天我家里可能有人会来带我回去。”乔治清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顾久安看着他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自己是应该说点什么吗，可是自己父母明显是不会在短期同意了。
是一阵，谁都没有再说话的沉默。
乔治清忽然就笑了，很痞气的笑：“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是逼着你跟我回去。”
“.....那我们两个应该怎么办呢？”顾久安是真的有点焦虑，她抿起嘴，绷紧的唇线暗示着她的情绪。
“我本来是想在离开前，在找你父母详谈一次的。但是今天事发突然，可能来不及等明天了。我一会儿跟你父母谈一次。”乔治清不会跟顾久安说一些没有保证的未来，他也不想给对方留下太多的压力：
“如果你父母还是不同意的话，那我们，就当作是有缘无份吧。我知道你的性格，是干不了违背父母意思的事情的，我不想逼你。但如果你还是想跟着我走，我随时在那等你。”
“好。”
顾久安有点恹恹的，她最近说的最多的话，好像就是“好”。她做了太久父母眼里的乖女儿，同事眼里的老好人，甚至是弟弟这样小辈眼里可靠的姐姐了。
说“好”字，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乔治清勾勾嘴角：“你别这样，我很高兴认识你的。别有负担，我要是你父母，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跟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就这么跑了的。”
“可是我....”我答应过，要嫁给你的。
“没什么好可是的，”乔治清用余光瞟见几个长辈都在看向他们两个，他依旧像是没看见一样，伸手揉了揉顾久安的头发：“你不需要对得起任何人的。”
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吧。
乔治清像极了那些在中学门口离经叛道的混混一样，他用着少年身上才会出现的无知即是无畏感，在背光的地方，勾了勾顾久安的手指：“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平安弟弟的外婆早年和顾久安的外婆，是一个田间里一起捡稻穗长大的关系。只不过是顾久安不记得了，其实她大概在平安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还见过这个阿婆几次。
顾久安都没印象了，老人家更不会记得住了。
一切就像是，被精心设计过的环。
“那个小伙子啊，”弟弟外婆指着乔治清给顾久安的外婆看，“是个好孩子。”
顾久安的外婆还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只当是老姐妹之间的唠家常。
顾久安的外婆说：“看着像是和我孙女差不多大呢。”
“是啊，应该是差不多大的。可惜了，我没有和小顾一样那么好的外孙女，不然啊我要是有个孙女，一定就把小乔这个孩子收进家里当孙女婿。谁家要是有这么一对孙女，孙女婿估计都会笑得半夜醒过来。
顾久安的妈妈一直站着没说话，她爸爸站在老婆背后看着老婆也没说话。
要是这个小伙子家里没有那么多的区区绕绕，顾爸爸该是很喜欢让这个小伙子进家门的。
他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女儿快乐，又一方面出于为人父母的本能，对乔治清开始挑剔起来，哪哪都好，就是可惜了。
真就是，可惜了。
这一觉到底是怎么睡着的，其实顾久安没有多大的印象了。
她实在是太困了，到后半夜。
隐隐的觉得有人在说话，像是乔治清和自己的爸爸，又隐隐的感觉到有人给自己披衣服，衣服一定是爸爸的。因为有家里的味道，她闻得很安心。
之后是一阵有人在低声说话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来回的走路。
之后，就一切归于平静。
顾久安这一觉，从黑夜睡到了白天，又睡过了白天，北半球又回到了夜间。她睁眼的时候，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僵化了。
顾久安花了一点时间去适应周遭的一切。
先是一点点的找回了视线的焦点，在一点点的从睡麻了的四肢中找回五感。
现在是几点了，周围怎么都没有人。
平安....平安醒了吗，她摸索着下床，看见墙上的指针，晚上点半。不应该啊，送平安到医院的时候都快夜里十点了。
她拍拍有点昏沉的脑袋，这觉睡得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像是正常的睡眠，像是那种吞了什么助眠药物昏过去的感觉。
她终于想起了乔治清，乔治清呢，他不是......今天家里人要带他回去吗。顾久安忽然就变得有点着急起来，她在床边找到自己的鞋子。
就只剩一脚了，还有一脚不知道去哪了。
门口有人在说话。
是陈清嘉和季扬。
季扬问：“乔治清这就走了？”
“走了，”陈清嘉昨天被夏来折腾了一天，这会浑身的骨头估计跟顾久安比起来，是不同程度和概念的麻木了。
“那邹姐怎么办？”
“不知道啊，”陈清嘉白了夏来一眼，“你看我像是昨天知道什么一样吗？”
季扬默默的跟着看了夏来一眼。
夏来倒是挺没所谓的，反正顾久安和乔治清的事，他本来就没怎么在意过。
季扬摸出烟盒，记着是在医院又收回去了：“乔治清不是要跟邹姐结婚吗？他不带顾久安回去吗？”
“结个锤子，你看顾久安的父母像是能同意吗？”
“那他怎么办，不是都和顾久安求婚了吗？”
“就当是黄粱一梦呗，”陈清嘉摇摇头，是挺可惜的，难得看见一对情投意合的，还是顾久安也动心了的。
“黄粱一梦，”季扬重复了一遍，“邹姐醒了要怎么解释啊？”
“如实解释呗，还能怎么解释。”
“乔治清以后还会回来吗？”
陈清嘉也是难得看季扬问出这么心里没点ac之间字母的数的话，连带着昨天的疲惫一起算在了这句话里：
“你说呢？”
顾久安从门后拧开把手，她的脸有点苍白，语调却还是平稳的，就是带着点说不上来的情绪，她问：
“乔治清呢？”
“回去了。”这时候也就陈清嘉适合讲话。
“....他有说什么吗？”
“叫我们照顾好你和弟弟。”
顾久安像是问给自己听的：“他还会再回来吗？”
陈清嘉是答给顾久安听的，在寂静的夜里，陈清嘉说的清楚，咬字清晰，态度端正，不带其他的个人情绪，陈清嘉说：
“邹姐，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乔治清身上背负着的东西，跟别人不一样的。”
“如果你不去找他的话，可能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了。”陈清嘉像是还有后话要说，被夏来一把搂过腰压进了怀里，夏来在她耳边低喃：“够了嘉嘉。”
她回头去看顾久安，
陈清嘉想，她认识顾久安的十五个年头来，大概是第一次看见顾久安这副连在夏来这个外人在场的时候，都没有努力收住，反而是就这么露出来的放空。
顾久安整个人就是放空的。
过了那么十几秒，大概是十几秒吧，又或者是几十秒，顾久安忽然对他们三个扯出了笑容：
“我知道了啦，没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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