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华的母亲早逝，就生了他这么一个孩子，是乔老爷子又当爹、又当妈，靠着钢厂的工资把他拉扯大。</p>
不害臊的说，乔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帅小伙，那时候脾气也没这么坏。</p>
成了鳏夫之后，还是有好几个人想帮他说媒，全被乔老爷子拒绝了。</p>
乔老爷子跟厂子里别的男人一样，干活养家干的挺不错，家务事上、还有做饭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p>
乔华的母亲刚走那两年，家里很是乱了一阵子。</p>
上完班回到家，家里乱成一团，地没人擦、衣服没人洗，还得看顾着乔华上学写作业，乔老爷子都数不清洗破了多少衣服。</p>
吃饭的话晌午还好说，两个人可以在工厂的食堂吃，早上和晚上都要自己做，哪有那么多钱和票天天去国营饭店买？</p>
乔老爷子只能上手做。</p>
第一回，粥煮糊了。</p>
第二回，米粒都是夹生的。</p>
第三回，锅直接漏了！</p>
……</p>
乔老爷子只能厚着脸皮带他去工友家里蹭吃蹭喝，直到半个月后，才做出一顿像样的菜，到了后来，煎炒烹炸都会做，把整个筒子楼的别人家的饭菜全都能比下去。</p>
记得有一年夏天，上课时乔华的钢笔漏水，他自己不知道，甩的时候不小心甩到了人家身上，把同学的新衣裳弄得脏兮兮，要他赔。</p>
乔华不敢告诉乔老爷子，因为家里也不富裕，做一件衣裳要攒好久布票，他们拿什么赔？</p>
结果那孩子的爹妈找上乔老爷子，他还是知道了，回到家就把乔华揍了一顿。</p>
乔华觉得委屈，他也不是故意的，要是早知道钢笔漏水，就算弄自己一身也不会弄别人。</p>
打完他，乔老爷子就出去了，好半天没回来。</p>
眼瞧着天越来越黑，乔华又害怕又饿，出门去找他，因为他顶多也就是去相熟的几个工友那里。</p>
然后，他就看见向来在厂子里很是威风、走到哪儿都被人尊敬的父亲敲开一家家的门，小心翼翼的跟人家借布票。</p>
乔华从来没见过他脸上带过那样讨好、小心的笑，说话声音这么低，生怕一个态度不好人家就不借了。</p>
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回到家里趴着，背上和屁股上火辣辣的疼，刺激的他眼泪怎么都止不住。</p>
半晌，房门响了，乔华擦干眼泪、一瘸一拐的走到客厅里。</p>
“才打了你两下就掉金豆子，又不是小闺女，还是不是男人了你！”</p>
乔老爷子绝口不提借布票的事，冷着脸没好气的给他做饭。</p>
就像以前他上学写作业，铅笔头用的手都握不住的时候还舍不得扔，乔老爷子就会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根新买的铅笔扔给他，满脸嫌弃的道。</p>
“瞧瞧你那可怜样，咱家又不是一根铅笔都买不起，寒碜谁呢。”</p>
后来，乔老爷子干活时出了意外，腿折了，脾气变得更加暴躁。</p>
乔华则顶了他的班，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娶妻生子。</p>
别人可以说乔老爷子脾气坏、不通人情，下象棋都不找他，可乔华没有资格。</p>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父亲，他嘴上说的难听、对峰峰也一般，但心里是有他们的。</p>
乔华揉搓了下脸，坐了会儿就回家了。</p>
乔老爷子没再敢他，一个人坐着轮椅靠在床边不知道想什么，他沉默的做好饭菜，心里想着儿子，一夜没睡。</p>
没想到转天下午，就收到了通知，说他的儿子找到了。</p>
“爸爸，呜呜呜，我好想你爸爸！峰峰好怕！”</p>
看到乔华，峰峰哭的撕心裂肺，被人贩子揍、吃不到饱饭的恐惧尽数而出，都在眼泪里，扯着嗓子嚎。</p>
乔华也哭，不过是心疼和喜极而泣，抱着峰峰哄他。</p>
他这样哭，肯定会吵到别的病人，但他是个孩子，不像大人似的能讲道理，而且医院嘛，也跟村子里差不多，这么多病人护士，有点啥事一聊天就知道了。</p>
都知道县里似乎出了大事，有穿制服的警察送来几个孩子，似乎是抓到了拍花子、救了被拐卖的小孩。</p>
拍花子简直是比小偷还要可恨，他们偷的可是大活人！</p>
谁家没有孩子啊，谁家费心思养大了的小孩被拐走不心疼啊？</p>
要是抓不着，指不定自己家的孩子就会遭殃。</p>
所以听见小孩哭，就多了几分宽容，还有病的不厉害的，站在门口抹着眼泪看父子重逢的热闹。</p>
呜呜呜，真是太感人了！</p>
姜鱼用手指捂着耳朵，“爹，那个峰峰可真能哭，还是个男孩子，都不如我呢，对不对！”</p>
姜泥鳅哭笑不得，人家的孩子那才是正常反应，自家闺女看着娇娇软软，实际上胆子大的很、心也大，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是坏。</p>
“对、对，小鱼比他们都厉害！”</p>
“那是，”姜鱼骄傲的扬起下巴，“爹我跟你说，要是没有我，他俩还不知道挨多少揍。要不是他们俩人装不下去、哭出来，兴许都用不着警察叔叔，我就能带着他们跑出来！”</p>
“呦呵，你这么厉害，长大要不要来当警察呀？”</p>
姜鱼转过身，认出来人是江海，只不过这回江海穿的是墨蓝色制服，姜鱼都看出神了。</p>
江海蹲下，右手捏着帽檐把帽子摘下来，“怎么样，哥哥穿这身好看不好看，长大想不想穿呀？”说着，伸出右手又要捏她的脸。</p>
姜鱼啪的一下，拍掉他的手，跑到姜泥鳅身后，只露出个脑袋，如临大敌，“坏哥哥不要捏我！”</p>
她的脸又不是面团，谁想捏就能捏的！</p>
“嘿，小丫头，救你的时候喊我哥哥，完事了又翻脸不认人，喊我坏哥哥。你到底怎么回事呀你，小负心汉是不是！”</p>
姜鱼认真的道，“别以为我小就欺负我，负心汉说的是男的！谁让你捏我脸的，捏我脸就是坏哥哥！”</p>
姜泥鳅怕他生气，毕竟江海确实救了她，感谢都来不及呢，“小孩子说话……”</p>
江海摆摆手，很好说话的样子，“没事。你不喜欢捏脸啊，那我以后不捏了，不许再叫我坏哥哥。”</p>
“那……我要考虑一下。”姜鱼满脸认真、小大人的样子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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