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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搅浑水

作者:小夜微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31章家有一?老(下)

    张致庸来了?还是被抬来的?

    我精神一?震,心不禁狂跳,也是,今儿这场大戏少了这棵摔不死、病不坏的终南长青松可怎么行。

    素卿的罪行已然有了定论,我倒要看看,张家便是将皇族长辈肃王请来,还怎样挣扎着翻案,还怎样再给素卿讨回一?个名位。

    就在此时,我瞧见肃王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身子略微朝太妃前倾,虎眸瞪成了铜铃,侧脸的刀疤生生?抽了两抽,翁声道:“且慢,方才太妃说那元妃高氏乃孙家姨娘的妹妹?”

    肃王满脸的狐疑,扭头瞪向孙御史,皱眉道?:“孙大人的妾室不是昔年礼国公的嫡女么?本王怎么听说这位姨娘的三个幼妹,老五撞墙而亡,老六病死狱中,老幺被一?个商人买去做妾,多年来渺无踪影,怎么,元妃竟是礼国公的幼女高丽华?一?个二嫁甚至三嫁的庶女?”

    听见这话,我紧张得手?心热汗频生?。

    张家早都知道我回长安了,既请了肃王来,想必已经将我的底细查清告诉了王爷,被辱嫁人其实都不重要,要紧的是,我曾杀过张家贱奴,更与梅濂劫过官银,并且参与了掩埋押银差役。

    张家若是要给素卿脱罪,以这些罪名将我拉进废后事中,使劲儿把事扯大扯多了,李昭为了保我,少?不得要退步。

    莫慌莫慌,我要是被牵扯进去,梅濂也不会无辜。

    想到此,我忙看向梅濂,果然,梅濂脸色有些难看,眼神飘忽不定,薄唇微微发颤,端起茶杯连连饮水。

    这男人似乎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起身行到殿正中,躬身分别给李昭和肃王见礼,笑道?:“王爷,其实元妃娘娘……”

    谁知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肃王厉声打断:“你是何人?”

    “臣、臣乃刑部尚书梅濂。”

    梅濂仍稳住心神,笑道?:“元妃娘娘她……”

    “你就是梅濂?”

    肃王再?次打断梅濂的话,眼里的鄙夷嫌恶甚浓,冷笑数声:“瞧你也不过三十出头,年轻有为啊,居然在这个年岁就做到尚书之位。听说你梅大人当初为魏王臂膀心腹,谁料转眼间就背叛旧主,将他?子女儿孙杀了个干干净净,好手段!好狠心!梅大人的首鼠两端与那三姓家奴吕奉先真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肃王这番话说的,让殿里所?有人都惊诧不已,而梅濂更是脸色煞白,额上冷汗频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看向李昭,李昭这会儿也不太自在,给梅濂使了个眼色,让他退回去,转头对肃王笑道?:“伯父这是哪里的话,仁美他弃暗投明,追杀逆王,又冒险与越国缔结停战合约,实乃有功之臣。”

    “功过是非,史书后人自有评判。”

    肃王铁拳紧握,对李昭叹道:“昭儿,此人一?脸奸邪,你可得慎用哪。”

    “是、是。”

    李昭笑得极尴尬,轻咳了声,斜眼看向何?太妃。

    何?太妃会意,将手?里的栗子糕放下,对肃王笑道?:“当年礼国公家的六丫头的确饿死在狱中了,哀家过去与她姑母有几分交情,便想给她收个尸,谁承想正要埋她的时候,这丫头忽然一口气吐出来,竟活了过来。哀家瞧这丫头都饿成了一?把骨头,便让她在哀家跟前当个伺候洒扫的婢女,另给她取了个名儿,叫高元。前年哀家瞧着皇帝跟前没个体贴人,便让她过去伺候。这事素卿丫头也知道,是不是啊,张丫头?”

    素卿听见太妃这话,身子猛地一震,头杵得更低了,手?指绞着衣角,嚓啦一声,竟生?生?扯下一?块布,豆大的泪珠掉下,落入厚软的蒲团里,消失不见。

    瞧见此,我不禁冷笑。

    她哭了?

    我并不觉得她在惧怕即将被太妃戳穿当年毒害我的事实,相反,我认为她在后悔,若是当年再狠一?点,把我的头颅砍去,确定我死得透透的,那么今日兴许就不会走到这步。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肃王沉吟片刻,手?指摩着鼻下花白八字须,端起热茶,抿了口,挑眉一?笑:“可本王怎么听说这元妃是个二嫁的商妇,对,就是去年闹得人尽皆知的什么丽夫人。好个刁钻的妇人,屡屡出入教坊司那种淫邪之地,听说她与朱九龄那种腌臜浪子在教坊司里白日宣淫,后更无耻地将朱九龄在她脚上作的花当成招牌揽客,真真寡廉鲜耻。本王还听说此女追求者甚众,有什么公子先生?的,入幕之宾不计其数,本王倒是找了几个酒楼和丽人行的管事,待会儿将元妃宣到这儿,让他们认一?认,看看元妃到底是不是那丽夫人,若真是,那本王觉得此女品行不配为妃,更不配教养皇子。”

    听见这话,我脑袋顿时嗡地一声炸开。

    去年我和李昭争吵分手?,的确与朱九龄接触颇深,可这事李昭全程都看在眼里,除了脚上作画,我再?没有任何轻薄举动。而且李昭去年数次当我的军师,给我讲老朱的密档,甚至同我一?起“欺负”老朱。

    我忙看向李昭,果然,这狗东西一个劲儿转动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虽未发火,但薄唇紧紧抿住,似在极力按捺住怒火,冷眼盯着跪在殿中的素卿,勾唇狞笑。

    明白了!

    我呼吸短促,手?捂住咚咚直跳的心口,而此时,腹中的两个孩子接连动弹,弄得我肚子稍痛。

    张家是想把这潭水搅浑了,使劲儿揭我的底,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啊,品性污糟的淫.妇都能为妃,想来素卿所犯之错,也无甚要紧。李昭要么都处置,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素卿小惩大诫便行了,别闹得大家面上都难看。

    就在此时,我听见勤政殿传来阵妇人嘤嘤哭泣声。

    我忙抬头往里看去,发现何太妃这会儿用帕子捂住脸,哭得甚是悲伤。

    “太妃,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李昭身子离座,焦心地看向何?太妃,皱眉对胡马道?:“去,赶紧将太医宣来。”

    “哀家无事。”

    何?太妃摆摆手?,双目含泪,委屈地看向李昭:“哀家年纪大了,许久未见皇帝,又许久未吃到如此美味的栗子糕,故而一?时悲伤难以自抑,哎,哀家失仪了,还请皇帝见谅。”

    “怎么?”

    李昭身子猛地一颤,震惊地问:“太妃娘娘平日里竟、竟吃不到这些糕点?”

    “皇帝言重了。”

    何?太妃用帕子摸去泪,转身,对殿里坐着的众高官笑道?:“皇帝对哀家很是孝顺,让哀家去避暑山庄养病,只是有些掌事太监很不像话,欺负哀家是个老寡妇,竟敢克扣哀家的吃食,哀家怕给皇帝添麻烦,便没计较,一?个字都没提。”

    肃王听见这话,铁拳砸向桌子,怒喝:“好大的胆子!是哪个不要命的阉货,竟敢欺辱太妃!

    ”

    “是啊,哀家贵为太妃都受到刁奴如此欺辱,更别提民间那些丧夫丧子的寡妇了。”

    何?太妃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李昭哽咽道:“寡妇生?存艰难,年轻的被人指指点点议论,年老的冬日里衣不蔽体,连口干净粥都吃不上。哀家听说民间那个商妇丽夫人心很善,不仅帮扶这些寡妇贫女,给她们提供活计,更拿出银钱屡屡施粥散米,她这是帮皇帝供养百姓子民哪,皇帝必得好生嘉奖她。”

    说到这儿,何?太妃扭头看向肃王,笑道?:“王爷是打仗的人,想来知道代父从军的花木兰,若是木兰顾着女子的矜持,又怎能提刀上战场?又怎能保家卫国?哀家觉着那个丽夫人就很好,那些竖冠男子只听见她一些以讹传讹的艳闻,怎么就听不见她供养鳏寡孤独呢?王爷,您说是不是?”

    “啊。”

    肃王怔住,发乌的嘴半张开?,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仿佛喝醉了般,眼皮硬生?生?跳了好几下,最后端起茶盏连喝了好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李昭沉稳地坐回龙椅里,扫了眼底下坐着的大臣,叹道:“连个商妇都能有此善心善举,爱卿们平素里也该学一?学。”

    众臣忙起身称是,皆赞丽夫人的义举。

    ……

    瞧见此,我松了口气,蓦地发现手?心满是热汗,而耳朵也阵阵发烫,好险好险,得亏我当初定下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计划,也算积累了点微薄名?声,否则今儿怕是要被人强钉上“寡廉鲜耻”的名?头了。

    何?太妃真是个厉害人哪,轻描淡写间就将这潭浑水捋清,帮李昭扳回一?局。

    就在此时,我瞧见勤政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两个小太监抬着个软椅进来了。

    椅子上坐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灰白的头发掉了大半,几乎能看见头皮,脸上布满了皱纹和大块黑斑,眼珠浑浊,涎水从嘴角流出来,饶是如此炎炎夏日,仍穿着夹袄,正是前首辅张致庸。

    而在张致庸跟前随行着个十六岁上下的姑娘,虽未着粉黛,但仍娇俏动人,穿着素色裙衫,并未戴首饰,襟口别了朵小白花,她似乎哭过,眼睛稍有些红肿,加之身段窈窕,气?质娴雅,便是进了勤政殿、见了这么多高官都没有畏畏缩缩,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

    这姑娘低着头,时不时地用帕子帮张致庸擦涎水。

    这时,立在我身边的蔡居走上前来,低声道?:“她便是小张大人的独女,韵微小姐。”

    “嗯。”

    我微微点头,的确是个非常出挑的丫头。

    我踮起脚尖,接着朝里看去。

    张致庸进来后,肃王率先起身,大步朝老首辅走去,双手?握住老兄弟的手?,叹道:“怎么瞧着病又重了些,你比本王小好几岁,可不能走在我前头哪,哎!想当年咱们一?齐在国子监读书,又一?齐北上杀敌,你数次押送粮草解救军中燃眉之急,又数次帮本王挡下明枪暗箭,这些事老哥哥全都记在心里。”

    而此时,殿里诸臣皆站起,向这位三朝老臣看去,刚准备见礼,蓦地,他?们发现李昭没有动弹,这些人私底下眉眼交接,复又坐回到篾席上,低下头,没敢动。

    李昭淡淡一笑,忙起身往下走。

    他?站起后,众臣才敢跟着起身,给老首辅见礼。

    李昭三步并作两步行到张致庸跟前,俯身,手?轻轻地摩挲着张致庸的,含泪关切地叹道:“老首辅近日身子如何??参汤可还吃着?”

    张致庸望着李昭,眼里满是殷殷关怀挂念,手?颤巍巍地伸向李昭,忽而无力地垂落,浊泪瞬间掉下,病重到说不出话,含糊不清地哽咽:“好,好,老臣许久未见陛下了,陛下又清瘦了,莫要太劳累,当,咳咳,当注意自己的身子,老臣教女无方,对不住陛下啊。”

    瞧见此,我摇头一笑。

    若不知道的,还当这对翁婿、君臣关系有多亲密无间呢。

    寒暄了几句后,我瞧见李昭帮张致庸将薄被盖到腿上,随后拧身,回到龙椅坐下。

    此时,肃王立在张致庸身侧,一?手?按住老人的肩头,另一手?叉腰,直面李昭,叹道:“昭儿哪,当年先帝把素卿丫头指给你,实是想让致庸贤弟多多提携指点你,他?也算你的太傅恩师了,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地帮扶你,这份情咱得顾念,他?也老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膝下子女也只剩下达齐和素卿丫头了,素卿是个糊涂软性的人,对她那刁滑的嫂子林氏言听计从,如今林氏已伏法?,素卿丫头对往事也忏悔过了,德行虽不配为后,但你好歹看着皇子公主的面儿,看着老首辅的面儿,看着伯父的薄面,给她个位份,算了罢,昭儿,你不能让群臣议论你刻薄寡恩哪。”

    李昭干笑了声,忙称是,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斜眼看向梅濂。

    梅濂立马会意,躬身出列,沉声道:“陛下,臣有事要上奏。”

    李昭身子歪在龙椅里,让胡马去给老首辅端盏参汤去,莞尔浅笑:“爱卿有何?事?”

    “先前臣奉命,与抚鸾司黄梅大人彻查二皇子炜和四皇子冕薨逝案,以及五皇子睦中毒案,如今已有了结果。”

    说罢这话,梅濂转身,将装了一?摞供状的漆盘捧过头顶,掷地有声道:“经过臣和黄大人连日翻阅旧档以及拷问坤宁宫宫人,已经确定二皇子炜落水乃庶人张氏支使心腹太监惠飞所?为,四皇子冕为张氏授意其弟张达亨下毒所?薨,五皇子睦乃张氏命勤政殿洒扫太监梁元挑唆曹氏下寒毒,后梁元更暗中给五皇子下一?种名?为“婴香”的蛊,幸而前太医院院判杜朝义及时救治,才保得皇子一?命。”

    言及此,梅濂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头是只拇指般大小的黑色甲虫,须尾皆在,壳上布满暗红色的毒点。

    “此物便是那蛊虫,此蛊在婴孩体内可潜伏数年,以食婴孩脑液为生?,中蛊的孩子并无半分异常,只是随着年纪的增大,或变痴呆,或不足五岁而夭折,若非五皇子身子偶然沾到人血,引出蛊虫,此毒绝不会被发现,罪妇供状画押皆在此,可臣以为,仅凭庶人张氏和林氏的智慧不能将事设计得如此周全细密,而那梁元之死也疑点重重,臣怀疑,此乃张家父子一?手?策划,意图谋害皇子,更意图谋害陛下圣躬安康!”龙腾小说免费小说阅读_www.ltxs.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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