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哇……”
当陆辛的声音从高山城的下方通过精神力量的震荡传了进来时这座庞大的高山城最上面一个华丽而高贵但又因为巨大的石块与冷硬的花纹而显出了一种生疏冷漠如同宫殿一样的建筑里忽然便有小孩子着急而愤怒的啼哭声响了起来黑色的藤蔓在建筑外游动。
其中一根藤蔓延伸到了某扇紧闭的外窗之前顶端生长出了一个膨胀的花苞然后花苞绽放了开来从里面钻出了一个半截身体的小孩表面满是黑色的粒子哇哇大哭。
“你还哭什么呢？”
被他的哭声烦得不能自已脸色苍白的黑皇后坐在了高大的铜镜旁边。
她身上的黑色宫庭裙已经解了下来头上的荆棘王冠也已经不见身材显得瘦削高贵的气质荡然无存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深受打击而因学会了面对现实的女人。
她在镜子前慢慢的梳着头发镜子上面有一个明显的蛛网状裂痕。
这个裂痕使得她在镜子里看起来形象有些怪异。
而她便一边对着镜子梳妆一边厌烦的瞥了一眼窗外。
每梳一下都会有大把的头发被她梳了下来。。
也正因此她的心情越来越坏有种火山一般快要被压制不住的阴冷。
仿佛有些幸灾乐祸一样的向着窗外的人影说道：“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吗？”
“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
“哇哇哇哇……”
哭声再度响起像是一个不甘心的孩子用哭声来表示反对与自己的不满。
但听着这种让人耳膜震颤的哭声黑皇后的脸上甚至生出了一抹快意：
“你不高兴也没有用。”
“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真好笑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跟他是一样的后来才发现你们根本不一样。”
“他是污染了愤怒的人而你只是被愤怒污染的人。”
“所以他终究变成了人,而你却变成了一只怪物,贪婪而又愚蠢的怪物。”
“……”
“哗啦……”
仿佛是她的话,激怒了窗外的黑色小孩。
忽然之间玻璃被冲撞出了一个大洞黑色狰狞的藤蔓从窗外卷了进来。
死死的缠在了黑皇后的脖子上,不停的勒紧。
上面的尖刺刺入了她白晳的脖子上使得鲜艳的血液顺着她的皮肤流了下来。
殷红如蚁,洇湿了身上的睡衣。
黑皇后仿佛感觉不到害怕,脸上同时出现了疼痛与快意的表情。
她有些艰难的道：“很害怕是吗？”
“那就对了……”
“你当初背叛我,投入高山实验室的时候不也一点都没有犹豫过吗？”
“我精心找到你,精心培养你我帮你建立了黑桃事务所只会将你扶上新的王位,但是,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心疼我,就投入了高山实验室呢？我究竟有哪里不如他们呢？”
“所以,现在这个结果你也只能接受吧……”
“别再做着和人家一样的美梦了,你永远变成不了他毕竟你只是怪物……”
“他现在来了……”
“他来找我们了哈哈……”
“而你所信任的那两个野心家,甚至只敢躲在实验室里不出来……”
“……”
“唰……”
似乎被她的话刺痛黑色的藤蔓忽然放开了她的脖子,转而飞快的向前游走卷起了她面前的镜子,然后退出了这个房间窸窸窣窣,如同巨蟒一般快速游走在黑暗的城市里。
而黑皇后则猛得起身追赶到了窗边向着窗外大喊：
“别想着逃走现在想逃走也晚了……”
“你知道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
“哇哇哇哇……”
回应她的只有充满了仇恨与愤怒的啼哭声。
生满了整个高山城如同森林或者说如同藤蔓之海的粗大藤蔓开始飞快的在这个城市里涌动像是一个巨大的蛇坑每一寸的身体都在颤抖扭曲而那个黑色的小孩则两只小手抱紧了镜子贪婪的从镜子里面吸吮着一丝一缕呈现出了银亮色的精神力量。
这些精神力量附着在了它的身上使得他身体不停的变化身材快速的长高皮肤则层层褪去了黑色渐渐的变成了一个身材瘦削的年青人模样甚至五官也在飞快的变化着。
陆辛。
它变成了陆辛的模样每一根头发都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眼睛却瞎了一只。
似乎是在很久之前就被青港的一发炮弹给轰瞎了的。
而变成了陆辛的他脸上现出了狰狞的表情嘴角努力向着两边拉扯。与之前很多次陆辛在车窗里看到的自己倒影一模一样狰狞冷酷蔑视一切而又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抬起手掌一层层的黑色粒子在他的身体表面浮现拥有着毁灭一切的特质。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他忽然看向了山下然后飞快向前冲出无数的黑色藤蔓跟在了他的身后。
……
……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陆辛在礼貌的向山上的亲戚打过了招呼之后就感受到了这座黑色城池的变化。
他看到在这片原始森林一样的黑色城市里忽然有一盏盏的灯被打开。
这些灯打开后才能看到隐藏在森林之中的一座座高大而且漂亮如童话般的建筑。
高山城里生活着无数的人。
如今他们都已经从建筑里走了出来穿着得体的西装与精美的裙子。
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矜持而且高贵站在了这城市里不同的高度看着山下的自己。
像城里的富亲戚看着乡下来的土外甥。
因为自己打扰了这座城市的安宁或者说是玷污了他们高贵的地方。
城里所有的人都开始以一种仇恨且凶狠的表情看着自己一点也不符合他们的衣饰。
他们甚至走到了街道上挤得满满当当盯住了自己。
被整整一座城的人以鄙视而轻蔑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是种什么感觉？
陆辛此时就是这种感觉。
……
……
低头看向了手里的a4打印纸这上面记录着高山城的详细资料：
s级禁区——编号009高山神国
由代号为“黑皇后”的终极所建立的幻想国度疑似黑桃事务所的总部所在。曾一度在西方流浪部族之间确立绝对威信成为流浪部族所信奉的“神”。后在高山实验室浮出水面之后被确认。其为高山实验室所设立的据点之一亦为连结高山实验室与现实的通道。
高山神国真正的主人：不明
高山神国与高山实验室关系：确定为从属关系
……
……
陆辛只是扫了一眼便将这页a4纸丢掉了。
仅从这些微的记录里便可以窥见自家这位亲戚在短短几十年来经历的某种心路历程。
第一个建立了完整的幻想国度设立了黑桃事务所来控制现实的终极。
最终却发现自己只是别人的傀儡。
真可怜啊……
陆辛心里想着但脸上还是堆起了礼貌的笑容走到了通往高山城的唯一大铁门之前抬手就要将这一扇紧闭的大铁门推开时又微一犹豫没有直接推而是先轻轻的敲了一下。
“咚咚……”
大铁门发出了礼貌的响动。
然后陆辛才心满意足从敲门变成了推门抬手轻轻按去。
“哐啷”一声大铁门轰然倒塌挟着巨大的力量远远摔在了几十米远处。
这么响亮而突兀的动静顿时使得高山城里无数骄傲而冷漠的居民微微怔住脸上的矜持与冷漠出现了微微的变化就连那种拥有镇定与高雅气质的脚步也向后一缩。
而陆辛则在这一片目光的注视之中缓步走进了大门。
“哇哇哇哇……”
忽然之间高山城上面响起了响亮而愤怒的啼哭声。
陆辛抬头看去就看到山上正有另一个自己冲了下来他生长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与当初自己面对已经死去的执剑者袭击青港的时候也一模一样他身上同样覆盖着黑色的粒子所过之后空气都被撕成了碎片形成了破冰船驶过一样的痕迹。
在他身后跟随着无穷无尽的黑色藤蔓一条条一根根如同巨蟒扭曲翻腾。
他从高山之上冲了下来如同掀起了一片愤怒的海洋。
庞大的精神力量挟着从山上俯冲下来的气势使得周围那些高山城的居民忽然被狂烈的愤怒所影响骄傲的脸上纷纷露出了酷烈的恨意死死盯着自己就要向着自己一轰而上。
陆辛微微抬头看向了从山上冲下来的自己。
没有皱眉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
他只是慢慢的向山上走去同时身边忽然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扭曲力场。
在这些扭曲力场里通往地狱的大门似乎被打开一条条鲜红色的触手从地底生起。
摇摆狰狞似乎要直伸到天上。
然后在那个从山上冲下来的“自己”将所有愤怒的力量积蓄到了极点借着藤蔓的力量跳起到半空之中狠狠向着自己扑过来时陆辛身边的大地上生长出来的某根触手忽然向前卷了出去霎那之间便将那个“自己”卷住然后狠狠的砸向了地面上的台阶。
“喀嚓……”
台阶被砸的四分五裂剧烈的震颤仿佛引得整个高山城晃动不已。
被这个“自己”从高山上冲来所引发的愤怒浪潮忽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些站在了高山城台阶的两侧仇视般盯着自己的居民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甚至还有人无辜的眨了下眼睛。
……
……
“这就是另外一个我？”
陆辛看了一眼被砸入到了七八米深的地面之下的“自己”此时他身上和自己很像的外表已经变得如同镜面一样四分五裂裂隙下面露出了他本来膝黑且怪异的身体。
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那些震颤着的黑色粒子正散发出了可怖的毁灭气息。
但是在自己召唤出来的深渊触手之下这种黑色粒子也没有半点毁灭什么的能力。
陆辛带着疑问看了一眼这个黑色的小孩然后微微摇头。
“这明明跟我一点也不像……”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失望又微微的有些骄傲：“我长的好看多了……”
当初与一代研究员见面时就听那位穿着白大褂的老头介绍过。
像自己一样曾经被“神”的愤怒污染但又没有彻底失控的人并不只有一个。
这个黑色的小孩也是只不过他明显不如自己这么稳定。
更早之前自己还想过是不是因为他年龄太小没长大的缘故。
现在看自己想多了这明明就是一只小怪物而已。
它太愤怒了无时无刻都在愤怒。
每天都在愤怒的人又怎么可能长得大呢？
……
……
想着这个问题陆辛的触手抬起将他卷在了手里继续一步步的登上台阶。
而随着陆辛在无数鲜红色的触手护持之下进入高山神国这座城里骄傲且矜持的人开始不由自主的震颤了起来随着陆辛接近从自己的面前走过他们的骄傲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有两种不同的力量在身体里冲突。
离得陆辛远些时他们努力的站着但在陆辛接近后膝盖却不由得发软。
然后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在陆辛经过自己面前时颤抖而恐惧的跪在了道路两边。
甚至有些人上半身都伏了下来额头触地痛哭流涕。
同样的也是在他们跪下来的那一刻身体的孔窍里开始有虫子钻了出来。
这些虫子努力翘动着自己的身体却在爬出来的那一刻慢慢变得身体僵直伏倒在地。
死掉了。
毕竟他们自诩为神国骄傲的站在了普通人的头顶。
但是在这一刻却因为另外一个恐怖的存在来到了自己面前而被迫跪倒。
在他们跪下的一刻骄傲便已经死去。
……
……
站在了黑皇后所在的位置她看到了自己的子民正像是倒伏的小麦。
随着那个年青人登上高山城的脚步而一片一片的跪倒。
她的身体也开始剧烈的颤抖仿佛触电一般的痉挛。
身体上的各个部位都有虫子不停的掉落了下来在地上扭曲挣扎一点点变得僵硬。
她看着那个从山下走来的人甚至感觉他的身体在不停的变大。
刚在山下时他还只是一个极小的点。
但随着他登上台阶已渐渐的和站在高处的自己齐平然后高过了自己。
她甚至看到那个年青人的影子已经高过了这片天空高过了天上的红月占据了自己所有的视野两只看起来温和但其实占据了绝对主导的眼睛淡淡的看着此时的自己。
这让她有了种看到了最早的那个存在的感觉。
她的双膝也开始发软忍不住的想要跪倒下去抓着窗棱的指节都已流出了鲜血。
“嗡……”
然后也在她膝盖马上碰着地面时忽然间剧烈的精神颤栗出现猛得惊醒了她。
她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真的被迫跪倒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那个年青人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宫殿将黑色的小孩放在了一边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上。
那种无处不在从本能层面压迫着自己的精神力量已经被收了起来。
黑皇后在这一瞬甚至忍不住生出了一抹感激又或者说是一种悲凉。
她甚至需要反应了一下才低声开口：
“谢谢你。”
“……”
坐在了沙发上的陆辛刚刚拿出了烟微微怔了一下笑着摇头道：“不客气。”
然后他补充了一句：“毕竟都是亲戚。”
黑皇后的脸上瞬间泛起了一种别样的复杂情绪。
谢谢你给我留下了最后的尊严。
不客气我是看在了妈妈的面子上才不欺负你的……
身为一个骄傲的女人她很擅长从细节里捕捉情绪因此她几乎完美的感受到了陆辛的回答里所蕴含的意味这并没有让她很感动反而心绪以一种激烈的形式升腾了起来。
她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站稳了身形然后慢慢转身目光复杂的落在了陆辛的脸上。
仿佛有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她低声开口：“你真的很在乎姐姐……”
陆辛点着了烟正左右四顾没找到烟灰缸于是顺手从旁边拿了个盒子放在手边。
那是黑皇后的梳妆盒盖子。
烟灰弹进了盖子里陆辛也随着这个动静稍稍的思索。
然后他点头：“当然了那是我的家人。”
只是这么普通的一句回答又顿时让黑皇后的眼睛里露出了复杂的光芒。
她嘴唇颤抖着好半晌才低声道：
“我真的不如姐姐……”
“……”
陆辛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当然了。”
黑皇后又说不话了。
……
……
必须得承认这个和亲戚相见聊天的开场并不太好。
但一来妈妈之前就不太待见她父亲也刚刚暴打了她一顿而且这个亲戚平时和自己家来往不多还经常出坏心思那么话说的随意一点也没什么了吧？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自己确实有着在任何场合任何人的面前都自由自在说任何内心里想说的话的资格……
“你会杀了我吗？”
黑皇后的心里浮现出了这样一句话。
但是以她的性格却不可能问出这样的话哪怕是现在这种形式。
因此在陆辛指间散发出来的袅袅烟气里她神色几番变幻还是变得冷硬了起来。
“我没有对抗你的力量……”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仿佛带了些挑衅向着陆辛看来：“所以你想怎么做？”
“我不会着急向你出手。”
陆辛也在思索听了黑皇后的话才轻声道：“我还有问题想问。”
“问题？”
黑皇后脸上的骄傲似乎微微多了一些。
她喜欢有人求自己的模样无论对方是问问题还是祈求自己的某种恩赐。
于是她的神色尽显骄傲：“因为姐姐已经去世了没有人再继续引导你该走的路。”
“所以你想问我怎样才能走上王座？”
“……”
“？”
陆辛微微怔了一下。
听到黑皇后话里的“王座”两个字他甚至有些想笑。
不过在这个亲戚面前他还是忍住了没笑出来而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是。”
他认真的看向了黑皇后道：“我想知道妈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
黑皇后一下子愣住了。
陆辛轻轻吁了口气解释道：“妈妈很累她担心我的路会走的不正确就像……”
说到这里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浑身骨头都被摔断的黑色小孩。
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了下去：
“就像这个人。”
“所以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反而很少会说起这些怕我的情绪受不了不能以最好的状态活着直到她暂时离开我才发现了很多她做的事了解到了她留下来的安排……”
“但是她一心为我们这个家考虑却忽略了自己。”
“所以我想知道她身为一个……终极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呢？”
“……”
终究是个害羞的人所以陆辛有些话反而不好说的太明白。
妈妈是一个复杂的角色。
她是一位终极又是一位女人还是这个家庭里一个尽心尽职的妈妈。
所以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反而不好去问父亲或是妹妹。
……
……
黑皇后听着陆辛认真的询问既有些触动又异常的难过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坐在了她的对面陆辛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身上泛起的那种深深的羡慕与嫉妒那种身为一个女人一个娇傲的女人对另外一个女人羡慕到了骨头里的复杂情绪。
“我真是不如姐姐啊……”
黑皇后过了很久才低低的开口似乎没意识到这样的话她已经说过一次了。
“我也不知道姐姐想要的是什么因为我一直理解不了她的所作所为……”
“但是我知道身为终极的她在追求什么……”
“打破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