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选择生父还是选择养父班第也在为大公主担忧这个问题。自从两人成婚后, 大公主便说他们夫妻是一体, 应当互相忠诚,恩爱不疑。新婚当夜,他们彼此坦诚, 水乳交融,两颗心也慢慢地走到了一起。
因着这个, 羊毛衫厂的事情, 大公主也没有瞒着他。昨日,被大公主派遣出去送人的果侍卫回来时, 更是带了回了一封明华格格的信。
那封信的内容触目惊心“羊毛衫厂之案,恐恭亲王府牵涉其中,事如炉中炸药,火星已燃,不知何时就会爆炸,还望大姐姐早做决断, 以全忠孝之义。”
信中没有一字一句是说要如何处理此事的,可透露的信息却叫人不安。明华格格尚且知道了这些事情,皇上难道会不知道吗
公主心里, 究竟是何打算
班第在大帐里踱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一早上都没有见过大公主了,便叫了个婢女进来, 问道“公主呢”
婢女道“大公主一大早便骑着马去看日出了。”
日出
班第迅速跑出大帐,拉过一匹马儿,跳上马后飞奔而去。新婚第三日, 他曾带着公主去草原上看日出,公主肯定在那里。
跑过大片青绿的草地后,他看到了四个持刀守卫的侍卫,大公主正牵着马儿,看着已经悬挂在蔚蓝色天空的太阳。
他松了口气,下马走到了大公主身边,柔声道“公主,咱们回去吧。”
大公主转身看他。她穿着蒙古族的服饰,头上戴着鲜艳的丝绦和复杂的银饰,双眸温柔且坚定,此刻看起来,倒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班第犹豫了,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大公主摸了摸骏马的脖子,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是选生恩还是选养恩,明华信里虽然未提这件事,可言辞之间,极怕我没有掌握好分寸,惹了汗阿玛的厌弃。羊毛衫厂是内务府名下的,这是朝廷的厂子,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朝廷的,不该被私人占有。”
“我不选生恩,也不选养恩,我选择自己的良心。”
在这个案件里,损失最多最无辜的是谁是丢失了大笔钱财导致后期运转不顺的羊毛衫厂;是那些为了不知道谁的利益而死了大批羊的牧民;是被污蔑数次被追杀的图克坦。
她叫人去打听过了,羊毛衫厂的两百万不翼而飞,接下去的原料采购就成了问题。为了维持运转,厂子开始压低羊毛的价格,将对外的定金由两成提到了五成,同时出售的羊毛衫也开始涨价。那些千里迢迢赶到多伦诺尔进货的客户,忽然得知羊毛衫涨价,定金又被提高许多,大商户底子厚,倒也能够转圜过来,那些小商户却没有那么多的钱来抵御这意外的情况,只能白白跑一趟,这来回的成本便这么浪费了。
羊能一茬茬长羊毛,羊肉能吃,牧民们死了羊,本就损失惨重,如今羊毛价格被压低,这一年的日子,就更加难熬了。最要紧的是,因着之前卖羊毛收入多,家家都放弃了养马,养了很多羊,这意味着,接下去的日子里,他们会持续性地受到损失。若是老天再不开眼,旱上一场,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草原地区,只怕又会乱上一阵。
若真是如此,那始作俑者就真的罪无可恕了。
大公主想她既肩负重责来到了这里,便要替大清守好这片草原,绝不能叫这样的情况发生。
“公主”班第怔怔,一时不能成言。
“驸马,明日我们便启程去多伦诺尔。”
“公主”
“我要将公主府建在那里。”
多伦诺尔。
巴青和羊毛衫厂的账务阿克顿、掌管银库的那丹走进了最近新开的一家酒楼。
这酒楼的老板来自京城,聘请的厨子也是京城里的大厨,故而这里的菜是地道的京城口味。
巴青离开京城也有一年多了,很是想念京城的味道,便时常与人来此相聚。
酒楼老板早已熟悉巴青,一见着他,就热情地将他迎了进去“爷请上包间,还和前儿一样吗”
巴青笑道“还和前儿一样,尽管挑好酒好菜上就是。”
阿克顿和那丹跟着笑出声,大声道“就是就是,我们大哥可不差钱。”
进入包厢后,阿克顿掩上房门,在方桌边上坐下,凑近巴青道“大哥听说了吗大公主要来咱们这儿了。”
“怕什么”巴青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冷笑了一声,道“大公主可是恭亲王的女儿,纵然她是在紫禁城里养大的,难道她还能不认恭亲王这个阿玛了我可是恭亲王府出来的,她还能把我怎么着”
现在他是羊毛衫厂的代厂长,厂里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公主尊崇,但是又不管事儿,若是她真来了,对他来说,反而是一桩好事。借着恭亲王府的大旗拉进关系,好好地奉承着,说不定他也能得到公主的看重,再好好谋个位置呢。
这羊毛衫厂的钱虽然多,但是到底在苦寒之地,且远离京城,不得和家人相聚。他已经捞到了足够的钱,若能离开,他也是十分愿意的。尤其是这一次出手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怕事发,他越发地想要离开这里,回到京城了。
那丹又小心问道“大哥,听说那小子还活着”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爷,小的来送酒菜。”
巴青要说的话便顿住了,他用眼神示意阿克顿,阿克顿便起身开了门,将门口送菜的两个小二迎了进来。
酒菜上桌,小二们恭敬撤退,阿克顿又是看着他们彻底远离了之后,才关上了房门。
至此,巴青才冷冷勾唇道“活着就活着吧,他活着,又能改变什么他中饱私囊、转移库银的罪行,人证物证俱在,就算他攀咬出了咱们,又有什么用”
图克坦不过是庶子,他家里的嫡枝自己不出色,宁可看着家族没落也要打压他,令他泯然众人,这样的人,身后能有什么助力石泽倒是认识皇阿哥,但即便他想要帮他,那也没用,那些皇阿哥们,都是人精子中的人精子,怎么会为了图克坦这么弃子,得罪恭亲王
他无依无靠,没有证据;自己这边却背靠恭亲王,布局缜密,人手充足,连各种证据都给他准备好了,他死了,一切利利索索地被掩埋;他现在没死,只不过是为了更加合乎规矩地替他们去顶罪而已。
那丹松了一口“既如此,那笔钱咱们也该想办法处理了,总一直放在那里,也不是个事儿”
两百万两银票,当时他捧出来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那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纸张,迷惑了他们所有人的心神,让他们成了它的俘虏,心甘情愿为了他用生命冒险。
巴青脸颊上的肌肉抽了抽,似是用了很大的自制力,他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咱们再忍一忍。等世人都忘了这桩事,咱们再处理银票的事。”
那钱可不是给他们花的,最大的那一部分,得送入恭亲王府。如此,方能获得最大的庇佑。
“公主,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巴青拱手而立。
“去吧。”大公主微微一笑,声音柔和。
巴青心中得意。到底是恭亲王府的姑娘,对他这种同出恭亲王府的门人异常亲切。大公主来的第一日,便只接见了他,这也让他在羊毛衫厂的地位愈发的稳固。
他怡然走出宅院,四下打量了几眼。多伦诺尔的公主府需要新建,如今公主也不过是住在一个五进的院子罢了。这样的院子,哪里配得上恭亲王家的和硕公主要不然,还是再从羊毛衫厂捞一笔敬献给公主吧,说不定这一献,能给他换回一个京城里的官职呢。
想到这里,他美滋滋地哼起了长生殿“天宝明皇,玉环妃子,宿缘正当。自华清赐浴,初承恩泽”
等他走后,云儿走进了正厅,看着公主已经冷若冰霜的脸,小声道“奴婢看着他离开了。”
大公主厌恶地看着招待过巴青的杯盏,冷声吩咐“拿去扔了,别叫这东西脏了我这干干净净的府邸。”
云儿应声,挥手叫来宫女,带着人将东西撤了下去。上次那巴青来了走后,公主也将他用过的东西都叫人扔了,可见她是何等厌恶此人。
班第从侧门掀开门帘走出,道“这两次召见,已经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接下来,就看果侍卫他们能不能找到我们要的东西了。”
话音刚落,云儿就急急又进门道“公主,果侍卫和荣硕侍卫回来了”
大公主蹭地起身,几步赶到门口,才刚见到果侍卫和荣硕,不待他们行礼就张口问道“如何”
果侍卫从怀里掏出两张纸,双手递交给大公主,道“这是图克坦留下的底稿。”
荣硕亦行礼道“奴才已经从羊毛衫厂的一些人中得到了口供,另外,格格已传信给奴才,图克坦还记着羊毛衫厂银票的票号,她已命银号在一个月内不得兑换这些银票,咱们的时间还来得及。”
大公主紧皱的眉头松开,她道“不需要一个月,现在巴青等人是最放松的时候,我要马上带人去羊毛衫厂查账,果侍卫,你立刻将那三人拿下,唯有在他们没有准备的时候以雷霆之势震之,才能令羊毛衫厂的人吐露实情”
“是,奴才领命”
康熙三十一年四月二号,和硕纯禧公主于羊毛衫厂查账时,突然震怒,命人捉拿巴青、那丹、阿克顿等数十名员工,公布其挪用公款、中饱私囊、谋财害命等罪名,令人将其押往京城刑部问罪。
翌日,纯禧公主上书康熙帝,言明羊毛衫厂独驻边疆,一家独大,难以监管,稍有不慎,上损朝廷,下害牧民,肯请皇父另组监察人员,一年为期,轮值边疆。另,为防羊毛衫厂势大难控,请于户部和内务府下,分别开设被服厂、鞋厂、毛毡厂,四厂互相牵制,同时设立坊市,加紧大清与蒙古互市,以羊来将强制蒙古诸部的经济联系,除此之外,办设四厂还可增加朝廷收入,分散牧民风险,一旦一厂出问题,不至于带累所有牧民。
这封奏折一出,满朝哗然。有大臣粗粗估计了羊毛衫厂的纯利润,秋冬可上交利润便有五百万两之巨,堪比一地一年的赋税。纯僖公主上奏的建议,可有效盘活边疆经济,增加边疆的人口户数,一旦那里发展起来,守军势必要增加,如此一来,北边就会多上一道防线。准噶尔若是再要作乱,则会影响边疆经济,蒙古诸部的利益会跟着受损,不需要朝廷如何动员,只怕他们自己就不会放过噶尔丹之流。
在如此大的讨论力度之下,巴青之流是恭亲王府的门人这桩并不隐秘的事情,也被挖了出来。
纯僖公主这般大义灭亲,为国为民,在史官记录的公主志上,也足以大书特书,千古留名了。
消息四散,恭亲王常宁得知此事后,只觉浑身发冷。他不顾太监婢女阻拦,大步闯入嫡福晋的正院。
嫡福晋心情甚好,正对镜自揽,见着恭亲王,便笑着起身“王爷”
然而她话未说完,一个携裹着风声的巴掌落下,直接将她扇倒在地。等她抬头时,她的右脸已经肿胀,且嘴角被扇破,亦有鲜血流出。她横眉怒目,本想起身在恭亲王身上挠回几爪子,但一见他目眦欲裂的表情,心里就惧怕了几分。
恭亲王咬牙切齿道“我当你怎么这么好心,给大丫头又送嬷嬷又送人的两百万两银子,你的胆子真是够大啊,朝廷大臣都没有你这样的胃口,敢一卷就卷走两百万两银子的。”
事情暴露了怎么可能
恭亲王福晋吓得牙齿打颤“王爷,你误会我了,我没有”
恭亲王冷哼一声“大丫头亲自叫人押着巴青,带着证据回京了。巴青是爷府里出去的人,这事儿没有人不知道。事情就摆在这里了,世人都只会认为恭亲王府指使巴青偷盗银钱,你觉得爷会替你背这口锅吗还是你以为,这府里有谁,会心甘情愿替你去死吗”
恭亲王福晋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瑟瑟发抖不,她不想死,对了,吴氏若不是吴氏这个小贱人在她耳边提什么羊毛衫厂豪富,若不是她有意无意提起这个转钱的法子,自己是被蛊惑,不会那么做的
她慌乱地抓住了恭亲王的手臂,涕泪横流“王爷您救救我,这是吴氏的主意,是吴氏,是她”
恭亲王眯了眯眼。
吴氏
吴应熊的女儿看来这天下不安分的人,还是很多啊。
一桩两百万两银子的贪污案,足够让朝廷重臣都围聚在康熙的御书房。
恭亲王献上请罪折子和一百二十万两的银票,跪在地上道“皇上,奴才治家不严,致使家中出现了如此蠹虫,差点引发边疆动乱,实在是自惭不已。奴才认罪,请皇上处罚。”
康熙打开盒子,拿出那一大叠银票随意看了看,又扔回盒子里,问道“一百二十万两不是两百万两吗那剩下的八十万两去哪里了”
恭亲王道“那八十万两应是被巴青三人给吞了。”
索额图嘴巴毒地很“小小门人,一出手就是两百万两,这不知是谁给他养出来的胆子。”
恭亲王的额角抽了抽,他闭着嘴没有说话。
忍着,现下情况对他不利,就算索额图用这个损他,也得忍着
恭亲王为了不使自己和索额图针锋相对回嘴,只能以额头抵在地上,用那地砖的冰凉使自己的头脑更加冷静。
无论如何,巴青都是出自恭亲王府。此事,只要能让皇上不怀疑自己,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毕竟是大丫头的阿玛,也是皇上的亲弟弟,只要皇上不立时处置他,那么后续他就能慢慢转圜,过一段时间,等大家都忘了这件事,他还是能起复的。
来日方长,何必与索额图争这一时的长短
恭亲王和索额图这种臣下之间的小矛盾,康熙从来不看在眼里,他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道“三藩已平,连台湾都已经收回了,这吴应熊的女儿,难道还心存反志不成”
让吴氏做常宁的庶福晋,这当时是他决定的事情。因着某些原因,常宁对这吴氏还算不错,连孩子都已经生了一个。本以为如此,就能安定人心,可首先不安稳的,反倒是这吴氏啊。
李光地面色不变,道“如今吏治清平,海晏河清,百姓都只想好好过日子。那些反清复明人士,便是打着前朝的幌子,又有多少人会理会他们臣以为,便是大公主所提的四厂,也比那些贼子来的重要,皇上何必费心思在这件事情上。”
若是朝廷将重心放在“反清复明”的贼寇上,难免又会带出满汉之别,加深满汉之间的矛盾。身为汉臣,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康熙点点头“这话说的不错。”他拿起了大公主的折子,道“纯僖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家的血脉,行事果决,慧眼如炬,颇有祖上之风。传旨,命内大臣阿尔迪、理藩院尚书班迪等人奉差前往漠南蒙古地方设立驿站,驿站虽费用国帑,日后对蒙古地区将大有益处,也不致迟延误事。着和硕纯僖公主总领羊毛衫厂、被服厂、鞋厂、毛毡厂四厂。令工部加派人手至多伦诺尔,为公主修建公主府。着刑部加紧审理羊毛衫厂一案,若图克坦确实无罪,便尽早释放。”
“奴才遵旨,皇上圣明。”诸大臣甩了甩衣摆,与恭亲王一同跪在了地上。
跪在地上的那一刻,李光地心中想道皇上竟然如此重用纯僖公主,看来家里的女儿,也不能一直关在宅院里,该叫她跟着兄弟们读读四书五经,多去外面看一看了。
多伦诺尔的事情,明华是最清楚的,而朝堂上的事情,则是六阿哥打探了以后告诉她的。
听到这事儿,最高兴的是明华。这样的大公主,和历史上的大公主,差别实在是太大了而推动这些改变发生的,是她和六哥
明华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抓着六阿哥的手道“这事儿得传播开,得叫更多的人都知道,不仅仅是京城,还有金陵,山东,湖南,湖北,扬州,苏州她这个榜样一出,不知会有女眷学习。”
六阿哥提醒她“这件事捅出去,到底有损国威,你小心别惹着汗阿玛。”
“我能是这样的人吗”明华在六阿哥身边坐下,道“大姐姐这件事,可以让它变成皇家戏谈,可以让它变成民间故事,很快就能传开的。咱们可以让涨潮对这故事加以修缮,改成包公斗奸臣那样的,叫朝廷和汗阿玛变成判决的那方,稍稍美化美化,这故事就绝对不会犯忌讳。而且能让自己扬名的事情,你怎么知道汗阿玛不乐意”
“不不不,仅仅是民间故事还不够,还可以让涨潮将这个编成段子,叫那些在茶楼酒馆的说书人去说,编成戏曲,叫那些戏班子去演,我不收他们的钱,我把本子给他们,请他们去宣传”
舆论的影响力有多可怕,她这个在现代社会生活过的人最是清楚。
以后但凡有女子做出功绩,她都可以免费为她们宣传如此一来,组建一个自己的宣发团队,也是迫在眉睫的一件事了。
六阿哥靠在小几上,笑看着明华这么规划着以后的事情。
这样生机勃勃的小桃花,他真的是喜欢极了。
“六爷,格格,四公主求见。”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木兰的声音。
明华松开了握着六阿哥手臂的手,整了整衣裳,道“快请她进来吧。”
很快,木兰就领着四公主从门口进来。还没来得及互相行礼,她就主动打发木兰“你先下去吧。”
“这”木兰转头看向明华。如今她是明华的宫女,自然只能听明华的命令。
明华见状,便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木兰这才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等她走后,四公主抓着明华的手,低声问道“大姐姐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明华点头“六哥都告诉我了。”
四公主双眼明亮,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兴奋“汗阿玛要在漠南蒙古地方设立驿站,小明华,我的机会来了”
“你是说”羊毛衫厂监管困难,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康熙设立驿站,本就是为了加强和蒙古之间的联系。明华若有所思,这么一看,四公主若是想要从皇上那里要这修筑天下公路的差事,今天确实是个好时机。
四公主的心情激荡,连手都跟着有些抖“设立驿站的圣旨已下,此刻我便想要去见汗阿玛,小明华,你能陪我去吗”
她需要勇气和支持,她希望这走过去的路上,有人能陪着她。
“好,我陪你去。”既是这样的要紧事,她又怎么能推却明华转头看向六阿哥,道“六哥,我先走了,刚刚说的事情,还要劳烦你替我安排一下。”
六阿哥点头道“你去忙吧,那些事儿我会去办的。”
明华放心地和四公主离开了。
待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六阿哥才道“更衣,我们去农场,通知涨潮去书房等我。”
乾清宫巍峨高大,明华和四公主从中轴线走到这座代表着大清的权力中心的宫殿时,觉得自己渺小如同蚂蚁。
明华深深吸了口气。
这就是人间帝王的权势,她在灵山时,或许还看不上这些凡间皇帝,可如今她做了凡人,生活在皇家的紫禁城里,被凡间帝王管辖着之后,她才明白,无论是为仙还是为人,政之一道,从来都是大同小异的。除了与天道合二为一的鸿钧圣人,没有哪个神仙能够彻底剥离骨子里的人性,所以他们会有私心,会有争斗,会为了自己的利益闹的天翻地覆。
如何做人真的是一门学问,她要学的,还是太多了。
到了这乾清宫外面,四公主那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反而平静了下来。她转身看着明华,道“我要去见汗阿玛。”
“要我陪你进去吗”
“不用,”四公主摇摇头,“这是我要走的路,没人能陪我一辈子。小明华,你能陪我过来,已经很好了,接下去,我得习惯自己面对一切。”
说着,她甩开身边的宫女,自己提着裙角,一步一步地走上阶梯。
明华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忍不住想道凡人真的是太神奇了,他们看着瘦小软弱,随便什么精怪都能要了他们的命,可他们的身体里似乎藏了一股神奇的力量,他们永远热衷于改造这个世界。
梁九功见到四公主的时候,心里十分诧异。六阿哥和明华格格倒是这乾清宫的常客,四公主可是一次都未曾来过。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他面上还是带了笑“公主稍等,奴才这就去通禀。”
四公主在偏殿坐下,一刻钟后,梁九功就返身回来了“四公主,请随老奴来,皇上在等着您呢。”
四公主点点头,整了整裙角,跟着梁九功走了出去。
宫殿里只有康熙和守在边上的太监宫女。四公主进门,就跪在地上,以额头触地,对康熙行了一个大礼。
康熙放下手中毛笔,诧异问道“恪靖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吗梁九功,还不快点扶公主起身。”
虽然四公主是如今四个成年公主里他最不太关注的那个,但康熙对女儿还是颇有慈爱之心,见着女儿行大礼,连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四公主抬头,避开了梁九功想要扶她的动作,低垂着眼睛道“汗阿玛,女儿此次前来,是有事情想要求您。”
康熙笑道“你说便是,这儿女的事情,朕这个做父亲的,若是能办到,自然会尽量为你们去办。”
四公主神情坚定,说出的话却似惊雷炸响,震得人耳膜发疼“儿臣愿效仿纯僖公主,总领大清路政之职,叫我大清的主干道,都变成水泥路。”
这话乍说出口,康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他才理解四公主说的,就是他听到的那个意思。他忍不住皱眉“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四公主沉稳有度,侃侃而谈“儿臣自然明白。汗阿玛才下令要在蒙古漠南等地建立驿站,若要建驿站,势必要修建干道。水泥路坚硬平整,不受雨水所扰,承重力足够,价格便宜。从京城到驿站的路,事关日后朝廷军粮的押送,若要加快速度,减少损失,非水泥不可。京城的道路是明华格格的工程队所修建的,照道理,这事儿她最有经验。可儿臣想要为自己争取一回,还请汗阿玛允许。”
康熙没有说话,他坐在龙椅上,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平时并不重视的女儿。
他的女儿们很出色,丝毫不逊于她们的兄弟。他相信,这样的女儿若是去了蒙古,定能做的很好。可是她们的心,似乎也随着能力的提升而不断变大了。这个变大的心,在目前来说,是他所需要的,可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康熙的声音有些沉“恪靖,在宫里平平安安的,简单快乐地过几年,难道不好吗你为什么想要去做这个”
四公主抬眼看着他,道“汗阿玛,其实在老祖宗去世之前,儿臣经常独自去陪她说话,听她讲故事。老祖宗总说自己嫁人后的生活,都是熬过来的。儿臣问她为什么要去抗那么多事,她说,是为了这大清的江山。儿臣又问她,若是将来汗阿玛给儿臣赐的额驸做了谋逆之事,儿臣该为谁哭。老祖宗说,不管儿臣为谁哭,都是对的,可哭又有什么用呢这是大清公主从出生就担负的责任,这是为了大清的江山,无论如何,都要靠儿臣自己熬下去。”
她露出一个笑容,申请恬淡“若是儿臣注定要为这大清的江山付出一切,那为何不早早地就担起责任汗阿玛总想着,让女儿们多过几年松快的日子,可儿臣愿意为了日后,放弃这样的松快日子。对汗阿玛和蒙古草原来说,一个有盛名、有功绩、有能力的公主,远比一个默默无闻的公主更有用。退一万步说,儿臣所做的这一切,日后亦会成为儿臣的资本,便于儿臣在各部落行事。”
康熙无言,他叫了梁九功扶起四公主,许久之后才道“你让朕好好想一想。”
四公主知道眼下多说无益,只好行了礼,退了出去。
当她走到乾清宫门口的时候,忽然松了一口气。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这样和汗阿玛说话。无论事情成与不成,她都觉得没有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公主暂时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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